第87章

所谓“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原本出自《史记》,整句则是: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何则?知与不知也。

这话的意思,便是说人之相交,有相处到老却仍陌生疏淡,也有停车暂谈却一见如故。

赵黼自然深懂,但这也正是他深恼的原因。

云鬟见他猛然目现厉色,逼近过来,不由想起前世的光景来,两下里一瞬恍惚,竟本能地欲后退。

不料正在此时,却有一道小小地人影闪了出来,正是崔承,手中兀自抱着那小牛犊,便低着头,用力撞向赵黼身上。

赵黼一愣,不知他是怎么样:“你做什么?还不走开呢?”

云鬟也呆呆看他,便唤道:“承儿……”

谁知崔承站在云鬟身前,抱紧了牛犊,仰头瞪向赵黼道:“不许欺负我姐姐!”

云鬟闻言,低头看着崔承,竟有些怔住了,一时也忘了说话,只慢慢地睁大双眼,有些不能置信地看着崔承。

赵黼因也没想到,意外之余,便笑着恐吓道:“臭小子,还不走开?是不是讨打呢?”扬手作势预打。

谁知崔承虽然害怕,仍是不肯走开,只闭眸缩紧脖子,咬牙欲受。

云鬟见他扬手,想也不想,抬手便把赵黼的腕子握住,急道:“世子。”

赵黼本也并没想打崔承,不过是吓唬他而已,见状便挑眉道:“你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做什么,这会子却不知道避嫌疑了?”说话间,眼底又泛出一抹笑意。

云鬟情急了才如此,被他一句,猛然察觉手底下肌肤异样温热,忙便松开手。

赵黼目光变了几变,方含笑点头道:“可知你方才说的话,太过诛心了么,六爷到底怎么对不住你了,你跟我白首如新?”

云鬟见崔承仍杵在跟前儿,便把他往身旁揽了过来,轻声道:“并没对不住,只是我早就说过了,我原本就跟世子不是一路人,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又怎么样?”

谁知赵黼突发奇想,竟道:“什么井水不犯河水?比如……那井水底下,你焉知不是跟河水渗通着的?或者河水暴涨,又怎么知道不会没过河水?依旧难舍难分起来。”

崔承抱着那小牛犊,起初还防备着赵黼,忽然听他嚼出这一番歪道理来,他小孩儿家,认真想了回,却觉着有些道理,便忙仰头看云鬟怎么回答。

云鬟大皱其眉,尚未开口,便听见门外有人道:“小白公子来了。”

赵黼跟云鬟听了,都觉意外,两人对视一眼,复看向外头。

果然就见门口进来两人,当前一个,却是跟随罗氏身边儿的大丫头碧玉,身旁跟着一人。

碧玉才进来,见云鬟跟赵黼对面儿站着,便笑道:“给世子请安了。”又对云鬟道:“太太回来了,因小白公子寻姑娘有事儿,便吩咐我好生送公子过来。”

原来先前罗氏去看望季陶然,白清辉自然也在,因他得知消息的早,早在这儿呆了半晌了。

季陶然因受惊晕跌,竟伤到了后脑,幸而不算极重,大夫给看了,叮嘱叫静静地养上半个月。

季陶然死死地晕了半夜,在清辉来后才慢慢醒来,起初还有些糊里糊涂,渐渐地才恢复了神智,两个人私底下又说了些话。

待罗氏来探望之时,他看着却已是好多了,只头上仍裹着一层纱布。

罗氏见状,早心疼不已,就道:“昨儿是鬼节,本就不该你小孩儿出去乱跑,如何还在晚间去那地方呢?才死了人,自然不干不净的呢,好歹你福厚些,有天神菩萨庇佑,才没出大事。”

季陶然安抚了几句:“姨母,我没事儿呢,做什么也惊动了姨母呢。”

他母亲也在旁道:“这孩子近来有些疯魔了,只顾在外头乱走不着家的,也不知是怎么,今儿得了这个教训倒也好,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肆意妄为了,若然还敢胡闹,家里也不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