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我没出什么事,只是脸上的皮肤有些划伤,不算严重。倒是肖慎惨了点儿,他左边的胳膊被压断,打了厚厚的石膏,目前依然是在病床上躺尸。

我去看他,他半眯着眼睛,嗓子里哼哼唧唧地指着我:“乐遥,这回你得以身相许了,我要是在这躺一辈子,你就得伺候我一辈子。”我顺势在他的石膏上重重拍了两下:“你是生活不能自理,还是今后不能人道?不是说责任是对方的吗?赔偿的时候多要点数,我琢磨琢磨要不要伺候你。”

肖慎不满地直翻眼皮子,脑袋一歪,努着嘴示意床头柜上的饭煲:“我要喝粥,喂我!”

我权衡一二,还是选择了服从。盖子一打开,一阵香味扑鼻,我舀出一勺乐道:“来,张嘴,乖!”肖慎又朝我翻了翻他的桃花眼,然后一伸头,就着我递过去的勺子吧唧吧唧一扫而光。

突然,他问我:“你昨天,到底怎么回事?看见鬼了?”

我低头不语,重新舀出一勺粥狠狠塞进他的嘴里,那是我心中的一道魔障,我不知从何说起。

幸而肖慎懂得察言观色,见我兴致索然,便也迅速移开话题。我配合地和他斗嘴打闹,突然有敲门声响起。我以为是我妈,头也没抬,直接扬声喊道:“进来,门没锁。”

“肖先生,林小姐,打扰了。”我把最后一口粥塞到肖慎嘴巴里,抬头一看,却愕然在地。说话的人还在继续,我却听不到声音,只看到他身后的那个身影,像有一张网朝着我步步逼近。浑身的血液仿佛被冻住,所有的身体机能都忘记了运转,只有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立在病房门口的那道身影,逆着光,看不清眉眼,却仍是烙印在胸膛的熟悉。

我张了张口,就快要叫出他的名字,说话的人却走到我面前:“林小姐,这位就是钟先生,他前几日有要事在身,所以留我在这里处理。现在得了空,立即就赶过来看望你们,车祸的事,他也觉得很抱歉。”

视线从律师一张一合的嘴巴上移开,我抬起头,撞进了那人看向我的眼底。没错,我没认错,我亦没有听错,他口中的钟先生,正是钟越。

他依然是两年前的模样,长身玉立,眉目清晰,只是不再有从前的凛冽和凌厉,他的周身仿佛被疲惫和倦怠笼罩,看向我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难以置信。我清晰地看到他与我对视的时候,眼中有片刻的光芒乍现,只一瞬,便销声匿迹。我的眼眶又开始发热,可还没来得及纵容情绪,他的目光已经流连于我和肖慎的身上,随即变回深不见底的漩涡。

“钟——”我正迟疑地开口,一旁的肖慎已经抢去了话头:“钟公子,久闻大名。”

钟越猝不及防地收回视线,抬腿朝着病床边走去,停下时却突然盯住了肖慎胳膊上的石膏,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我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瞥见石膏上的涂鸦和字迹,拙劣的画法和笔迹,都出自于我的手。

“闲来无事,画着玩儿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心虚地解释。

可钟越却置若罔闻,只是嘴唇微微翕动,随即沉声对肖慎说道:“我没想到会是你,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第一次见面,好好养伤,这次车祸全责在我。肖伯父常年在国外,你也没人照顾,不如请个看护。”

肖慎不以为意地瞥了我一眼:“没事,有人照顾着呢,还不花钱的。”

钟越霍然抬起头看着我,眼底仿佛是一座迷雾森林,深不可测。我正要辩解,却看到他已经扯起嘴角,旋即轻笑出声:“也好,女朋友亲自照料,我也放心。”

女朋友?我的心脏骤然一缩,他不咸不淡的语气,仿佛诉说着一件事不关己的事。喉咙一阵发紧,我牢牢盯住他云淡风轻的眼睛,干笑出声:“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