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阳曲密议(第3/4页)

从桓彦范的两句话,龙鹰窥见端倪。

沉声道:“敢问一句,如果当日在决定由我带兵征讨薛延陀马贼的会议上,坐在帝座者是现今的太子而非圣上,有可能成事吗?”

以本身为例,然而他的弦外之音,包括姚崇和桓彦范在其中,也包括在女帝执政时被委以重任的人才。

桓彦范并未听得入耳,如果说话的非是龙鹰,怕已反唇相讥,此刻惟有耐着性子道:“鹰爷心里有何想法,何不直接说出来?”

姚崇的反应并不一样,现出深思的神色,谨慎的道:“鹰爷说的乃不争之事实,隐含深意,也是老夫未曾想过的,请鹰爷进一步揭示。”

桓彦范的不耐烦,龙鹰是明白的,基于女帝特殊的出身,她用人惟才,提拔了很多人,但也引进了酷吏政治,更因宠纵武氏子弟和二张,令剩懂逢迎吹拍之辈,倾朝附之,模糊了女帝大胆起用良才的德政。

现在随来俊臣之死,酷吏政治彻底告终,可是直至病倒,对二张仍是一再包庇、容忍,令张柬之、桓彦范等一众朝臣,明白到不把武周政权彻底推翻,终无法从根本上解决二张专权的问题。

若由台勒虚云看群臣现时的情况,他们显露的是人性的弱点。就像杨清仁漏夜到阳安去验证他“范轻舟”的身份,因心中渴望“范轻舟”非是龙鹰,故草草了事,放生龙鹰。杨清仁大可死缠他到天明,才赶回去,可是杨清仁并没有这般做,这就是人性的弱点。

桓彦范亦然,为了集中全力打击二张,对其他的问题,至乎后果,全都不闻不问,而大错就是这样铸成的。

在支持李显的朝臣心坎里,李显再非一个人,而是大唐正统的象征。李显作为一个人的特质,全被褪掉,也因而看不到当李显登位后,变回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可带来怎么样的后果。

“东宫惨案”,将这种心态进一步激化,推往极端。只要能诛灭二张,其他问题似可同时迎刃而解,当然是个错觉。

龙鹰沉声道:“我想说的,就是如不能在诛除二张的同时,翦除武三思,那情愿按兵不动,等待更好的时机,例如先削掉武氏子弟的兵权。”

姚崇动容。

桓彦范苦恼的道:“成大事者,岂拘小节,何况事情有缓急轻重之分,今次令人痛心的惨剧,武氏亦深受其害,难得形成敌忾同仇的一致想法,绝不容横生枝节。现在万事俱备,欠的是鹰爷一句说话,百载之机,正出现眼前,这也是国老一直希望可以发生的事。”

龙鹰徐徐道:“问题正出在这里,我可以肯定告诉你老哥,一天弄不清楚‘东宫惨案’的真相,妄然行事,当太子坐上皇位,武三思依然健在,就是你们大祸临头、百姓遭殃之时。”

姚崇皱眉不语,用神思索。

桓彦范因心有定见,对龙鹰用心良苦的忠告,仍置若罔闻,径自解释道:“鹰爷明察,可以做的,我们全做了,仍找不出惨案的任何疑点。郡王、郡主之死,二张须承担所有责任。”

接着向姚崇道:“姚相!”

见姚崇没说话,忍不住催他出言助其劝服龙鹰。

龙鹰先一步道:“我想弄清楚,你们即将付诸实行的计划、最后想达致的目标,千万勿隐瞒。”

桓彦范斩钉截铁的道:“就是诛除二张及其家族,其他一切,可在车裂此两人后,按部就班的进行。”

他说得踏实,毫不犹豫,并不代表是真心,只代表是早拟好的措辞,向其他人说过多遍,假话变真,龙鹰从他心中的波动,听出他言不由衷。

反是姚崇心波平缓,一片坦诚。

由是观之,即使参与行动的朝臣,仍非铁板一块,有内外之分。内圈的如张柬之、桓彦范、崔玄暐等人,以诛二张为名,却以推翻女帝为最高目标。姚崇则不属这个小圈子的人,虽认为诛二张责无旁贷,但如晓得“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很大可能犹豫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