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为奴为婢(第2/4页)

龙鹰从没有深思这方面的问题,心忖奴婢乃广被中土的现象,根本是无从杜绝,像横空牧野送四个美女来做自己的侍婢,便是既成的现况。自己可以做的,只是针对香家公然的人口贩卖,加以打击。

如果能将武曌禁止人口贩卖的敕令付诸实行,等于踏出关键性的一步。

可是他面对的并不止两、三个人,干掉他们歪风立止,而是整个岭南的上下阶层,至乎为奴为婢者本身亦认之为理所当然的事,向悲惨的命运低头。对此他有深切的领会,像香霸般向买回来的女子施点小恩小惠,她们已甘心受役。

自己或可算是猛虎,但对着的却是浑体尖刺的刺猬,无从下口。

可以想象异日李显登位为皇,在杨清仁等人的煽动下,接受奴婢馈赠而毫无愧色的李显,会令人口贩卖的颓风恶习更趋激烈。恐怕要待李隆基做皇帝,方有压抑歪风的可能性,至少使买卖变得不合法。

唉!大官小官有随从,富家有侍婢书僮,小姐有丫鬟,主奴之间关系错综交杂,是好是坏不能一概而论。武曌虽下令禁止人口买卖,讽刺的是宫内正是最多奴婢、太监的地方,自己还是得益者。

龙鹰能做的事,就是把在于阗的成功策略照本宣科用于岭南,截断香霸人口贩卖的最后一道命脉。

花间女讶道:“你在想什么?眼珠不住的转动。”

龙鹰颓然道:“让小弟陪大姐到岭南去吧!”

花间女不悦道:“很为难你吗?这般不情愿的模样。”

龙鹰苦笑道:“大姐有所不知哩!今时不同往日,小弟绝不可以用龙鹰的身份出来搅风搅雨。”

花间女嗔道:“你什么都只说一半,人家怎知你的情况?”

龙鹰似没听到她的说话般,径自沉吟道:“如何可将奴婢从其他人区分开来呢?”

花间女道:“一般来说,凡不属士、农、工、商者,皆被视为贱民,不属良民之别,被归入贱民的有优伶、娼妓和乞丐,可是奴婢比之他们更不如。”

龙鹰愕然道:“竟及不上娼妓和乞丐?”

花间女不平的道:“这可不是由我定出来的,在我们大唐的‘均田制’里,按分田的规定奴婢会列入其主人家去计算。比对起来,优伶还可以入乐户,娼妓入娼户,乞丐入丐户,而奴婢则纯为其主人的附属品,本身没有户籍,完全丧失自主权,大多有名而无姓,名字也是由主人改的,永远没有科考或任官的机会,穿着由主人规限,不得逾越,甚至被主人在颊上刺字,成为最低贱的‘黥奴’。”

龙鹰捧头道:“我的娘!”

奴婢制度正是人口贩卖的孪生兄弟,不由又想起老子李聃“无为而无不为……小国寡民……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的理想国度,自己独居于荒谷小屋时的天地是多么简单。

高士隐者的避世行为,可能正是不想面对社会上种种不公平偏又无力改变的情况。

可怜自己仍须身不由己地在红尘里打滚。

梦蝶呆瞧着他。

龙鹰向她摊手表示无奈,欲语无言。忽然间,他明白了她。

眼前有倾国倾城之色、棋艺倾天下的绝色正是奴隶制度其中一个受害者,被侯希白从水深火热里救出生天,得到新生。“多情公子”侯希白不但是恩重如山的良师,更是她的“慈父”。她到岭南去行刺人口贩子,是她唯一可宣泄对这个制度不满的途径,执行师尊的遗愿。与她一起的女子,虽扮做她的侍女,却该是身世相同女子,大家的关系是姊妹而非主奴,一起过着独立自主的幸福生活。

他想起闵玄清。

梦蝶道:“人家尚是首次见到另一个人有着师尊悲天悯人的情怀,龙鹰你是认真的吗?”

梦蝶和闵玄清所走的路是同样孤独,甚至不被有类近遭遇的人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