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章 市恩(第2/3页)

曹二格等的就是搏主子一笑,忙将窗棂格子拉好,缩回身子小心陪笑道:“奴才不是为主子闹心吗?这个裴青忒不识抬举,主子爱惜他的才干,几次折节下交,偏偏他就是不肯说句痛快话!”

应旭靠在鸦青流云百蝠大迎枕上不在意地道:“莫小瞧了他,此人十六岁从军,短短七年时间就稳稳坐到了五品千户一职。其中固然有魏勉的着意提拨,更重要的是他的军功乃是他真刀真枪踏踏实实挣出来的,京中那些靠了父祖余荫耀武扬威的纨绔子弟给他提鞋都不配。青州左卫我到过不下十次,你看军中不管老少提及他都是满篇赞誉之词,可见这人的厉害之处!”

曹二格犹自忿忿,“主子淘换了好东西,自己都没舍得留下,巴巴地连夜送过来。这裴青要是真会做人,就应该立刻拍着胸膛子大声说——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才是!”

应旭闻言哈哈大笑,良久停下之后才喃喃自语道:“到底什么东西才能打动他呢?高官、黄金、美人,好象都不足以让他坦诚相待啊?”

曹二格眼珠子一转递了个点子,“宫里头的德仪公主今年要满十八了,虽不是您一母同胞的亲妹子,可也养在惠妃娘娘膝下许多年了。您说要是让这裴青尚了公主,您不就等同得一臂吗?”

“德仪?”

应旭迟疑道,随即缓缓摇头,“裴青虽然寡言,但是年龄相当,眉眼俊朗生得一表人才,要是不论出身,朝中年轻子弟中难有与他匹敌之人。只是本朝有律法,尚主者不得握兵权。以裴青的才干,我将来是要大用的,只许以驸马之位着实委屈他了。”

说到这里,应旭忽然压低声气道:“再有就是我怀疑裴青是父皇安插在军中的人,所以才会对我的屡次示好罔顾!”

曹二格一惊,心头立时打起小鼓,暗暗回想这段时日以来有无对裴青不敬的地方。要是裴青真是皇帝安插的人,那他可是有密折直达圣听的权力。十几年前他还是个小内侍,虽然岁数尚小但也开始记事了。那位帝王的雷霆一怒,宫里宫外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化为尘埃。

应旭看见他一提父皇二字,就立马变成那副鹌鹑一般的老实模样,着实令人好气。笑着踹了他一脚,心里却也不无羡慕,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成为象父皇那样威势赫赫的人物?父皇将自己放在边关百般锤炼,另一方面却又纵容三弟晋王的势力在京中坐大,到底是为什么?

父皇,您心中到底属意于谁呢?

离云门山广佛寺一射之地,名为小枣庄。因此地山缓地阔又有温泉眼,富贵人家就选在此处修建庄子用以小住。当年傅满仓总想着叶落要归根,在城里置下宅子后,就陆续在城外买了几个景色秀雅的小庄子,不图地里有多大出息,只求孩子们长大后多个去处。

因着这几个庄子小巧又有地热泉眼,冬天来住最是适宜,周遭的地价是涨了又涨,多少人捧着钱财想淘换都摸不着门路。傅百善挑了个空阔些的庄子,带着几个丫头并粗使婆子一住就是一个多月。

安静的小佛堂里,傅百善披麻戴孝地跪在地上,将厚厚一叠誊写得工工整整的《般若莲华经》投进铜盆里焚化了,又静默了一会儿才站起身子,从供桌上取下一个半尺高的白瓷罐子。

庄子的一角上,早已依了地势砌好了一座小小的坟茔。

傅百善将手中的罐子小心地放进棺木中,又亲手铲下第一捧土。待将孝帕孝衣焚烧在墓前,这场丧事才算告一段落。荔枝拭了眼角泪水哽咽道:“顾嬷嬷也真是的,干嘛要留下遗言特地交代咱们把她的身子锻烧成灰呢?这得多疼呀?”

傅百善悠然望着远方,“嬷嬷是爱干净的人,从前她跟我说过死了就锻成灰,找个罐子密实装了,省得日后尸身在地底下被虫蚁噬咬。我觉着她说得极对,以后我死了也锻成灰,撒在江里河里,干干净净的什么也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