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这个玉佩我不想还……”少女下意识摇头道。

三岁那年,父亲拉着她的手告诉她,她要跟人定亲了,不是云州城四大世家之首的任何一家,而是一个姑姑领回来的表哥,生父不详,随母姓。

她心有不愿,却架不住家里人的逼迫,直到强大的姑姑渡劫失败溘然长逝,这场婚事才有了转机。

那枚镌刻着血玉麒麟的玉佩,从定亲之初,就一直戴在她脖子处,玉质冰冷,握在手里冬暖夏凉。大雪纷飞的寒天,她也只需身穿一袭单薄的轻纱在外行走。

她早已将玉佩视为自己的所有物,种种便利她更是早已习以为常,怎么愿意交还。更何况……她冥冥之中还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仿佛这枚玉佩还有其他特殊之处。

虞惊寒察觉到了目光,他望了过去,虞飞雪下意识转开了。

少年低眉敛目,藏在眉骨阴影处的眼冷漠,仿佛一团溶于深潭的墨,慢慢的结成了冰。

那一番话他听到了,什么我辈修士不该受世俗婚姻捆绑,感情是两情相悦,分明是想悔婚。

悔婚也好,他不在乎,虞府上下却不愿意归还母亲遗物包括那枚血玉。

他永远记得母亲临终前虞家人的嘴脸,“狠心?我的好外甥,你的母亲一直以来吃穿用度都靠家族供养,交换的条件是如果裴玄攻打修真界,她会以一己之力护住虞家,可裴玄不是没来么?虞家也不需要她保护。”

“她有心魔,渡劫败了,与我们何干?”

“是,她还没陨落只是生命垂危,没错,虞家也有无数天材地宝,可一个气血衰败、将死之人,何须那么多灵药续命?家里还供奉着四位元婴期大能,你问他们愿不愿意抠出供奉,给你母亲治病?”

母亲一去世,虞家人原形毕露,他一朝跌入尘埃,受尽长辈冷眼、奴仆欺压和暗地里数不尽的磋磨,他无法辟谷,连吃饭都时常有一顿没一顿。

虞惊寒始终不明白,他跟虞飞雪两人有四分之一的血缘关系,同样都是虞家人。仙门世家最是弱肉强食,明明虞飞雪资质不如他,两人地位却天差地别。

高高在上的虞飞雪什么都有,他除了母亲生前留下的那枚血玉,他什么都没有。

春天的雨水冰凉,落在他眉间,顺着高挺的鼻梁滑下,衣衫单薄早已湿透了,虞惊寒脸色苍白,几乎失去知觉。

坐在温暖的亭子里,少女顿了顿,似乎生怕他纠缠,步履慌张地从栏杆边走开了。

侍女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表少爷,又看了一下小脸紧绷明显有些心烦意乱的小姐,鼓起勇气求情:“小姐,只是一枚玉佩而已,少爷他都跪了一日了,这春寒料峭,恐怕会跪出病。”

虞飞雪摇摇头,声音轻柔:“我辈修士哪有那般体弱,他以前不是没跪过,他哪一次犯错,父亲没有罚他?他应该早习惯了……”

可那是老爷故意罚他的呀!

侍女是新来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实力连练气都没有,虞府上下视她为掌上明珠,给予她众星捧月的待遇。表少爷很争气,为了不再受饥饿之苦,在没有天材地宝、没有元婴期大能的指点下,一个人独自晋升了练气,消息一传开,虞府上下却如死亡一般沉默,虞老爷更是被激怒般,让对方跪了三天三夜,不给一口米粮。

侍女想了想,换了一个角度以情动人:“小姐,你们是表兄妹呀,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忍心他一直跪下去吗?”

“我是不忍心。”虞飞雪又道:“可叫他起来,父亲会不高兴的。”少女没有说出口的是,她也不想让他起来。

她脑海里一些想法还朦朦胧胧,可她很有自己想法。

正如她行走在云州城街市上接触的那些凡人,如果她给一个好脸色,对方就会顺势而上,令她心生不悦。所以她也担心……如果让虞惊寒起身别跪了,对方顺势要求归还母亲遗物,那她是给还是不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