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第2/6页)

谢无端还在说着:“谢家被满门抄斩,连孩童、女眷也没有幸免于难。”

一夕之间,所有人都死了。

他的堂侄才九岁,谢家男儿多战死沙场,下一辈人丁单薄,可就算是如此,小堂侄依然是一心从武,说要和他父亲一样保家卫国。

一种悲怆的气氛弥漫在金銮殿上。

谢无端凝望着皇帝,心早就痛得麻木,从他得知父亲战死在青潼谷的那一刻,他心底那座名为信念的大厦就轰然倒塌了。

他再也不是过去那个谢无端了!

谢无端捧着那个匣子傲然而立,声音平稳地接着道:“如今,谢家只余无端一人。”

“谢家已经应了对太祖的誓言,无愧于心,无愧于太祖。”

“谢家无罪,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大景。

顿了顿,谢无端笑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清瘦的面容上,照亮了他狭长的眸子,显得有几分肃杀。

“皇上,您说呢?”

他将手里的木匣子又举高了一寸,神情淡淡浅浅,可双眼却黑得深不可测。

下方所有人全都望着皇帝,等待着皇帝的回应。

皇帝心里憋着一口气,脸上板得如寒铁一块。

谢无端方才这番话哪里是在为谢家陈情,分明是字字句句意有所指,在当堂指责自己这个天子呢。

明明是他们谢家贪功恋战,才会导致北境多年战火不休,国库空虚……

可现在,柳汌勾结北狄的事情已经天下皆知,绝无再翻案的可能。

世人皆知谢家蒙冤,自己若再不有所表示,就势必为朝臣、为百姓所指摘。

作为君主,可以被奸佞蒙蔽,却不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否则,就会成为一个遗臭万年的昏君。

心里知道归知道,皇帝心里还是觉得不甘,胸口怒意翻涌,却只能强自按下。

两害择其轻。

他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了声音:“谢家无罪。”

“错在朕,被柳汌蒙蔽。”

闻言,徐首辅高悬的心总算放下了一些。

只要皇帝肯对谢无端低头,那局面就不至于闹得不可开交。

徐首辅的神情略略放松,迟疑着是否出言缓和一下气氛,总得有人给皇帝递个台阶下。

更何况,这里还有北狄人在。

让北狄人亲眼看着大景君臣不和,君弱臣强,怕只会对大景心生轻蔑之心。

徐首辅沉吟着,正要开口,就听谢无端紧接着又道:“敢问皇上柳汌‘何时问斩’?”

他在最后四个字上加重了一点音量。

皇帝的脸色又是一僵,抿紧了唇,那股灼灼的心火又被这句话添了一把热油,猛地蹿了起来。

皇后又哭又闹,皇帝便想着能拖就拖,本是打算等万寿节那日,先立太子,再大赦天下,免了柳家的死罪,最多流放三千里。他可以派人去官庄私下里传道口喻,照应柳家人,总会让他们衣食无忧。

偏偏,谢无端不肯罢休。

瞬间,那熊熊燃烧的心火直蹿到头顶,烧得皇帝额头一阵阵的抽痛,头痛欲裂。

皇后在逼他。

谢无端也在逼他。

片刻后,皇帝才咬着后槽牙,干巴巴地勉强道:“柳汌已定罪。”

满朝文武又起了一片骚动,众臣三三两两地交换着眼神。

的确,皇帝只御批了柳家的勾结外敌之罪,满门抄斩,诛连三族。

但柳家人到底何时问斩,何时流放,却迟迟未批。

谁都知道皇帝念着柳皇后,这段日子,柳皇后为着柳家的事,对着皇帝哭闹不休的传闻也在各府之间私底下传开了。

徐首辅的眼角一阵阵的抽搐,忍不住扫了顾非池一眼。

当初他见顾非池在柳汌定罪之后没有再逼迫皇帝,心里还觉得奇怪,如今才是恍然大悟,顾非池就是等着今天。

“何时问斩?”谢无端定定地望着皇帝,又重复了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