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3/9页)

小阿缨回头,目光从惊惧欲泣变成欣喜璨然,立时便扭动身子要蹦下马去。

这一下险些把杜掌柜吓得闭过气去。

幸而卫觎抱得紧,他低头,没有错过女孩儿眼神中的变化。

刀戟加身他不怕,雷霆罪责他也不怕,但女孩视太子如蜜却视他如狼的反差,像烙针一样刺在他心上。

那年女孩五岁,他也只有十五,也只是个才与家中老父决裂,执意为胞姐复仇,在宫里捅出一个天大的窟窿,不容于世的少年郎。

随行禁卫的黄门侍郎带来陛下口谕:卫郎君今日之忤逆作为,皇室可以不究,他可以离京,但要留下未来的太子妃。

卫觎充耳不闻,只垂眸看着小女孩,问了她三遍,“当真要回去?”

簪缨皆说是。

如果她哭泣吵闹,卫觎还有可能狠下心硬带她走。

可是小姑娘不哭,只是用那双半含水光半红眼眶的眸子,哀哀地望他,没见过的人,不会理解那种眼神有多可怕。

仿佛她已经失去哭泣的能力,却依旧在哀伤。

少年最终放下了她。

……

另一厢,卫觎回到东殿。他支膝坐在行军胡床,默然拎起案几上的茶壶,给自己灌了半杯凉水。

已从亲卫口中得知山下发生之事的徐寔,见主上脸色不善,沉吟道:“将军莫虑,傅娘子既下定决心与宫里彻底了断,也算好事。”

“我知晓。”

徐寔问:“既如此,将军为何不乐?”

卫觎压住剑眉。因为他看得出,傅簪缨决绝如此,绝不是仅仅因为昨日太子与人在假山私会这一件事。

那份账单,与其说与太子置气,毋庸说针对的是整个皇宫,是对皇帝、对庾氏,皆有不满。

“她在宫里,过得不好。”

所以她才不惜用这种决然的方式,与天家对峙。

当年在城门前,小女孩哀求他的那种神情,卫觎记忆犹新,当初依赖庾氏母子如命的小女孩,如今却离开得义无反顾,甚至不惜与之撕破脸皮。

如此,她得是过的多不好。

可今日一整天,少女安安稳稳地待在他身边,只字不提宫中事。

她都信赖地称他为舅父,却不向他诉苦。

“找人去查禁内,”卫觎冷声道,“查那些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驻守军府的权将插手内廷事,向来为天子所忌,徐寔看了眼大司马的神色,点头,未曾反驳。而后又问:

“将军既疼小娘子,为何一起出去的,不曾一同回来?”

军师的眼睛洞若观火,见这东南两殿的主子白日一车出行,归来时却分道上山,便知在外有事发生。

卫觎不善地看了军师一眼,过了良久才道:“她太过纯良,我怕她吃亏,没忍住说了几句话,”拧起眉心,“把人惹恼了。”

徐寔长叹一声,他就知道会是如此。“主上啊,您当是训兵吗,还用爱之深责之切那一套。傅娘子是锦绣堆里将养出来的,莫说主上一句重话,就您一个眼锋过去,营中将士谁不胆怯,何况是位娇滴滴的小娘子?”

“不是责,也没凶她。”卫觎硬沉的声音里揉进一丝含糊。

只因她纯澈柔软的眼眸一望过来,总令他想起当年的那个小孩儿,柔软,脆弱,却又很是倔犟,不知轻重间,便难以把握其中的分寸了。

她是根植在他记忆里的软肋,从小到大,他何曾拿她有什么办法。

半晌,大司马捏着指节闷声问:“哄小辈,何如?”

徐寔还保留着昔日田间耕农时的习惯,双手对插着大袖,眨眨眼,“反正不应当送一头狼作生辰礼,大将军满上京打听打听,哪有……”

眼见卫觎又要虎脸,徐寔忙改口:“据我所知,心结最好别过夜。”

见对面不言语,徐寔善解人意道:“傅娘子大抵还没休息,不如我过去说项,请人过来坐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