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生祭》下(第2/4页)

是羊,断尾了的羊跟在他身后。

那是一个无比阴冷的画面。

这只羊、还有银铃声,会永远跟着他,始终用那双全然纯黑的羊眼漠然地凝视着他。

电影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巴颂的脸,那两个血洞空荡荡地对着屏幕,只有嘴角在激烈地抽搐着,那是一个仿佛感知到了某种极致的恐怖降临的表情。

因为那一瞬间,他听到了很轻很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走,一起,玩。

影厅里的灯忽然打开了,但没什么人交谈,前排的几对情侣纷纷迅速地起身退场,似乎有点难以忍受这个渗人又突兀的结局。

黎江也是最后一个起身的,深夜场的影院连工作人员都不知所踪。

他和谢朗一起走出影厅,外面是长长的、打着白炽光的走廊,直通向停车场,有种阴冷的感觉。

“邦雅没杀他。”黎江也最开始像是在喃喃自语,可说到一半却又忍不住抬起头看向谢朗,小声说:“不是因为她不恨她,不是的。朗哥,你能明白吗?是因为邦雅相信,这世界上最恐怖的惩罚,不是死亡,是这样永远一个人恐惧又孤独地活着。”

真正残忍的复仇不是畅快淋漓地虐杀。

是无间地狱,是永远没有彼岸。

不知道为什么,黎江也是那么明白那种真切的恐惧,他甚至有些急切地想要和谢朗解释清楚。

谢朗会明白吗?谢朗会像其他那些人一样觉得不知所云吗?

“……明白。”

谢朗回答:“她要巴颂像她一样。”

他真的明白。

黎江也的眼圈不知道为什么悄悄地红了:“朗哥,你说,是邦雅带走了爸爸吗?可是巫师不是说,如果中途停止,父亲就要承受比这六个人加起来还要可怕的降头而死去?”

这一次谢朗沉默了很久,久到黎江也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才低声说:“我觉得,邦雅死去的那一刻,父亲就已经中了比那六个人的死法加起来还要可怕的降头——他失去邦雅了。”

“他永远失去邦雅了。”

谢朗低声又重复了一遍。

黎江也咀嚼着谢朗的回答。

他以前从来没这么想过,但是这一瞬间他觉得,除去那些鲜血、虐杀、恨还有死亡,其实看恐怖片就像照一面镜子,人只会从里面照见自己心里最恐惧的东西——

从小到大,他都最怕孤独。所以他总是躲在人群里,交很多朋友,对每个人都很好。

可谢朗却照见了和他不一样的恐惧,谢朗最怕的是失去吗?

“朗哥,你……”

就在黎江也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心里却抽痛了起来。

他想起了大哥三年前决定出国的时候谢朗失魂落魄的模样,谢朗说“失去”的时候,是不是也想到了黎衍成?

那瞬间的痛苦让黎江也忽然有种难以抑制的冲动。

他站在原地,伸手紧紧攥住了向前走的谢朗的手掌。

“嗯?”

谢朗顿住了脚步,回过头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他显然被黎江也的动作弄得有些不自在。

但惨白的白炽灯照在黎江也身上,修长白皙的颈子裹在那宽松的大领口毛衣里,更显得男孩身材单薄,像是枝在寒风中微微打颤的花。

“是不是冷了?”

但谢朗才刚一开口,就已经被黎江也一把推在了车门上。

这次真的是袭击一般的亲吻。

深夜里的停车场连车子都没停几辆,自然也没看到什么人影,可那敞开的公共场合比封闭的电影院对谢朗来说致命得多。

因为是袭击,谢朗不得不拿出一种对抗般的防守态度,他因为没有后退的身位,只能试图侧开头避开:“小也,放开。”

“我不要。”

黎江也狠狠地用牙齿去啃咬谢朗紧闭着、抗拒着的嘴唇,他知道不应该的。

可他对谢朗有太强烈的占有欲——强烈到近乎僭越了身为一个趁虚而入的替身的本分,这占有欲无时无刻不一口口地啃咬着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