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7页)



  烧刀子被一坛坛搬了上来堆在楼上,叶三对着死去的何苦和尚静静无言,擦拭着手中的短剑。掌柜的搬上最后一坛酒,他看见叶三把一整坛烧刀子喝水一样淋在口中。然后叶三立起身来,挺直了腰,低沉的咳了两声,满口鲜血从他嘴里咳出来,染红了他雪白的衣,他恍如妖鬼一样提剑默立。

  掌柜的急忙跑了出去,他的背后响起了剑锋划破空气的振鸣和叶三的长哭。

  捕快还没有赶来,整个西湖边上,所有人都围在落日楼前。听落日楼里寒风呼啸般的剑吼,听叶三公子嘶哑凄烈的长哭,还有他响遏行云的吟诵。

  老大哪堪说似而今,元龙臭味,孟公瓜葛我病君来高歌饮惊散楼头飞雪笑富贵,千钧如发硬语盘空谁来听记当时,只有西窗月

  重进酒,换鸣瑟事无两样人心别问渠侬,神州毕竟,几番离合汗血盐车无人顾,千里空收骏骨正目断,关河路绝我最怜君中宵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注二)

  出来了,出来了!

  人群里一阵骚动,叶三已经一口短剑一坛酒,大步踏了出来。他眼中有泪,襟前尽血。众人不由的惶然退后,倒象面前的叶三公子乃是杀人凶手一样。

  伴着一缕凄然的笑,叶三转过身去面对着落日楼,一声吼,穿云裂石中,挥舞起手中剑。灿烂的剑华一闪而没,落日楼的两根门柱都被劈为两段,高大的门庭轰然塌落,砸在地上,把落日楼的门口封死了。没有人敢说话,看着叶三把手中的一坛酒洒在门前。嚓的一声,叶三挥剑砍在地面上,一颗火花点燃了酒。

  火烧得比想象的快,很显然叶三已经在里面洒遍了酒,很快底层就已经烟火处处了,浓烟把叶三包围起来,他没有动,只是静静望着火中的落日楼。

  望了许久,他幽幽的问:阿冷,你要我走,要我走到哪里去呢?

  话音飘在水风里,断了。

  掌柜的透过飘摇的火焰,看得他沿着西湖岸远远的去了,背影渐渐隐没在了初春那一片柔柔的绿草中。

  鬼使神差的,他漫漫吟道:道男儿,到死心如铁!

  这是掌柜的最后一次看见叶三,虽然每年新茶来时他都会想到这个烧了他酒楼的叶三公子,叶三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夕阳透过镂花的窗,照在白衣紫裙的女子身上,清秀的女子拈着一根银针,针上穿着一缕红线,红线约在纤巧的手腕上。一幅鹤翔天的刺绣,白色的底子,火红的鹤飞翔在金色的云中。女子绣得很仔细,也很慢,有时候每下一针,她都要停很久很久。她总是抬起眼睛去看门外,然后失望的低头,继续绣着。夕阳投在她眼里的光芒越来越黯淡,门外始终静悄悄的。女子眉间锁着的愁意越来越浓。浓浓的愁意在她依然年轻的脸上隐隐透出一丝沧桑。门外一声轻响,女子慌忙起身要去看。她这么一动,指尖上猛的痛了一下,低头一看,银针已经刺进了她纤纤的指尖。她拔出银针,一粒血珠随着冒了出来,她没有太在意,却抬头去看那个站在门口的白衣青年。白衣的青年带着一股呛人的酒气。倚着门,他站在那里,却象是远得看不清,越是睁大了眼睛去看,他就越模糊,模糊得只剩下一片空朦的影子在夕阳里无可寄托。

  他木然的盯着她看了良久,对她笑了一下,笑得很苍凉。她捧着自己的手一下子呆住了。叶三走到她身边,拿起她的手说:怎么那么不小心?

  叶三的语气是木然的,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只白色的手帕要包扎浓儿的手指。浓儿任他拿着自己的手,看着他呆滞的眼神,她的声音颤抖着问道:阿叶,你怎么会回来得那么晚?阿冷在哪里?我一直在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