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见(第2/3页)

未入羽族前,他啃过树皮,吃过草根,饿极了,逮到老鼠都能吞下。

这一袋子油炸知了,能卖到夜市上来,已是很多人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乞丐满脸激动,跪在他面前,连连磕头。

想不到这怪物并非全然心冷,竟会怜悯一个乞丐。羽徽若解下荷包,拿出一锭金子,丢给乞丐。

鹿鸣珂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那乞丐手脚俱全,沦落至此,有命运使然,与他自己四肢不勤也有关系。羽徽若出手阔绰,天降横财,不是帮他,是在害他。

“你不必事事听我的,鹿鸣珂,我在你面前,不是什么羽族帝姬,你就把我当做一个普通姑娘就好。”

话本子上说,男女交往,万不可用权势压人。那本话本子里的王爷爱上一位医女,强取豪夺,百般折腾,那医女反倒与他越来越远,终至不可挽回。

真是麻烦。

谈个恋爱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羽徽若脑子麻麻的,转过身去,撩起袖摆,查看手札,然后对鹿鸣珂说:“走,我们去看皮影戏。”

羽族的皮影戏是人族带来的,羽徽若看过一次,就深深爱上了这种表演方式。她买下云香楼,专门用来给她演皮影戏。

羽徽若是帝姬,出门的机会少,一年到头来不了几次。听说帝姬要来看皮影戏,云香楼提前清场,气势恢宏的大楼内悬着无数盏花灯,灯火俱灭,幕布后燃起明黄光晕,照出纸板做的人物,配合着音乐,演绎一出出不同的人生。

羽徽若拈着小点心,看得津津有味。

这种皮影戏,鹿鸣珂在陈州流浪时,不知趴在酒楼的窗外偷看了多少遍。他早已对此失去了兴趣,只有这羽族的帝姬,没有见过世面,当个宝似的。

鹿鸣珂以手支着脑袋,睫羽垂下,半阖起双目。

皮影戏已上演到精彩之处,哒哒的马蹄声如闷雷滚过大地,一路滚进了鹿鸣珂的梦里,似贴着鹿鸣珂的后脑勺响起。

鹿鸣珂衣衫褴褛,在寒风中狂奔。

“追!那丑八怪就在前面,别让他跑了。”凶神恶煞的光头男人挥舞着鞭子,狠狠甩在马臀上,咬牙切齿地骂着,“还敢逃跑,别让我抓到你,抓到你,非打死你这个兔崽子不可。”

刚下过雨,地上残留着雨水,坑坑洼洼的,满是泥泞。鹿鸣珂脚下一个打滑,栽进了泥泞里。

身上的衣服早已在长途跋涉中被鞭子抽烂,四处漏着风,好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还发着低烧,少年撑着手肘,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爬起来。

“老子让你跑!”马蹄声已到耳畔,光头手中的鞭子雨点般落在后背,“还跑不跑!打死你这个兔崽子!”

鞭子撕裂旧伤口,溅上那混合着污泥的冰水,钻心的剧痛。

他快死了吧。

鹿鸣珂半个身体都浸在水中,水面倒映出他脸上与生俱来的红色疤痕。

人人都说他是个丧门星,生来就克死生母全家,后来又克死养父母,陈州大破那日,百姓在烽火中对着他破口大骂,就是他这个丧门星,克了整个陈州。

鹿鸣珂的头颅缓缓垂下来,恍惚间,在水中望见了一头浑身发着白光的鹿。

骑着鹿的是名漂亮的妙龄少女,少女着一身明黄色衣裙,腰间缀着流光溢彩的灵犀佩,裙角翻飞,如黎明升起的第一缕朝阳,投进他的眼底,炙烫着他冰冷的胸腔。

“鹿鸣珂,醒醒。”鹿鸣珂的身体被人轻轻推了下。

他睁开双目,梦里翩然飞起的裙角,点燃桌上的烛火,照亮他惘然的双眼,梦里少女的脸,逐渐与眼前的羽族小帝姬重叠在了一起。

羽徽若撑着下巴,趴在桌上,好奇地撑大眼眶,满脸都是探究的神色。

他与她近在咫尺,呼吸间,甚至能嗅到她身上的脂粉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