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该动身了!该动身了!(第4/6页)

“都妥了,”阿扎泽洛自语道,转眼间又回到了中毒的情侣身边。玛格丽特伏在地上,脸埋在地毯里。阿扎泽洛轻舒铁臂,提洋娃娃似的将她翻转过来,面对面地凝视着她的脸。眼看中毒者的面容发生了变化。尽管风雨欲来,天色晦冥,也能清楚看见那女巫的斜视眼和凶残好斗的模样都在逐渐消失。死者又有了容光,脸色终于变得柔和了,她那龇牙咧嘴的样子不再狰狞可畏,而只是女性的一种痛苦神态。阿扎泽洛掰开她的洁白牙齿,仍将那毒酒滴进她的嘴里。玛格丽特长出一口气,不用阿扎泽洛帮扶,自己慢慢坐了起来,用细弱的声音问道:

“为什么,阿扎泽洛,这是为什么?您把我怎么了?”

她看见躺在地上的大师,浑身一颤,小声说:

“真没想到……你这杀人犯!”

“不是,不是,”阿扎泽洛道,“他马上就会起来的。唉,您干吗这么急躁!”

红头发魔鬼的声音那样充满说服力,玛格丽特立即相信了他。她霍地站起来,感到浑身轻快有力,便帮助阿扎泽洛往大师口中倒酒。大师睁开眼,愀然不乐地望了望,仍旧恨恨地说:

“你下了毒……”

“唉!恩将仇报,通常如此,”阿扎泽洛道。“难道您瞎了不成?快些醒悟吧!”

大师站了起来,用明亮有神的目光环顾左右,问道:

“您搞这新花样,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们该动身了,”阿扎泽洛回答。“大雷雨在轰鸣,你们听见吗?天在黑下来,马儿在刨蹄子,小院子在颤抖。跟地下室告别吧,快点告别吧!”

“噢,我明白了,”大师四下看看说,“您杀了我们,我们是死人了。啊,干得多么聪明!多么及时!现在我明白了。”

“嗐,得了吧,”阿扎泽洛说,“您怎么说出这种话来?您的女友不是把您称作大师吗?您能够思考,怎么会是死人呢?难道非得穿上衬衫和病房的内裤坐在地下室里才算是活人吗?这太可笑了!”

“您的话我明白了,”大师高声道,“不必再说了!您的话千真万确!”

“伟大的沃兰德,”玛格丽特也跟着说,“伟大的沃兰德!他的主意比我的强多了。不过还有那部小说,小说,”她对大师喊道,“不管飞到哪儿,你要带上小说!”

“不必了,”大师答道,“我把它背熟了。”

“小说里的每个字……每一个字你都不会忘记吗?”玛格丽特偎到情人身上问道,替他揩去鬓角上的血痕。

“你别担心!如今我永远不会忘记任何东西了,”大师说。

“那就点火吧!”阿扎泽洛喊道。“点火吧,一切从火开始,我们用火结束一切。”

“点火!”玛格丽特骇人地大叫。这时地下室的小窗乒乓作响,阵风把窗帘吹到了一边。天空传来了短促欢快的雷声。阿扎泽洛将魔爪伸进火炉,抽出一截冒着烟火的木柴,用它点燃了桌布,又点着了沙发上的一沓旧报纸,还有手稿和窗帘。大师已陶醉于纵马驰骋的想象中。他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什么书扔到桌上,将书页弄乱放在着火的桌布里,那书呼地燃起了欢乐的火苗。

“烧吧,烧吧,过去的生活!”

“烧吧,过去的苦难!”玛格丽特喊道。

房间已在一股股紫红烟火中摇晃。三人冒烟穿出房门,冲上石阶,奔到院子里。他们一眼看见房东家的厨娘坐在地上,身边乱扔着些土豆和几把葱。厨娘此状,不言自明。板棚边有三匹黑马在打着响鼻,浑身抖动,马蹄刨起泥土四溅飞扬。玛格丽特第一个纵身上马,接着是阿扎泽洛,大师最后。厨娘哼了一声,举起手想画十字。阿扎泽洛从马上厉声喝道:

“看我剁掉你的手!”他打了个呼哨,三匹乌驹冲断椴树枝条,腾空而起,钻进一团低垂的黑云里去了。地下室的窗口随即冒出了浓烟。听见下面厨娘微弱的哀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