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科罗维约夫和别格莫特的最后一游(第2/6页)

“今天天气好热啊,”科罗维约夫对那个红脸蛋的年轻女售货员说,对方没有答理,他又问:“橘子怎么卖?”

“三十戈比一公斤。”

“东西都这么贵,唉……”科罗维约夫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要请同伴的客:“别格莫特,你吃吧。”

胖子把汽油炉子夹在腋下,从金字塔形的橘子堆上拿了顶上面的一个,三两口连皮吃进肚里,又去拿第二个。

售货员差点没有吓死。

“您疯了!”她尖叫道,脸蛋上的红晕消失了。“拿收款票来!收款票!”糖果夹子从她手里掉下来。

“亲爱的心肝宝贝美人儿,”科罗维约夫把身子探进柜台里,向售货员挤眉弄眼,嘶哑地说,“今天我们没带外币……有什么办法呢!我向您发誓,下次来,最迟不超过星期一,我们全部付清现金。我们的家不远,就在花园街,那儿刚才失火了。”

别格莫特吃完第三个橘子,又把爪子伸到搭成塔形花样的巧克力糖里,抽出下面的一块,糖塔顿时倒掉,他把糖块连同金箔包皮一并吞了下去。

鱼柜上的售货员一个个提刀木立,口不能言。穿雪青色大衣的外国佬向打劫者转过身来。这才发现别格莫特所说有误,雪青色家伙的脸上并非缺少什么,而是相反,倒像多了点什么:他双腮下垂,两眼滴溜乱转。

女售货员吓黄了脸,急得向全店大叫:

“帕洛瑟奇!帕洛瑟奇[2]!”

布匹部的顾客们闻声拥了过来。这时别格莫特已撇下糖果部的美味,把爪子伸进了标有“上等刻赤鲱鱼”[3]的大桶里。他抓出两条咸鲱鱼吃下去,吐掉了鱼尾。

“帕洛瑟奇!”糖果柜后喊声又起。这时鱼柜上一个养西班牙小尖胡子的男售货员终于喝道:

“坏蛋,你干什么?!”

帕维尔·约瑟福维奇匆匆赶到出事地点。他是个仪表堂堂的男人,身穿白大褂,像个外科医生,口袋里插着铅笔。这时别格莫特的嘴里正咬着第三条鱼的尾巴,帕维尔·约瑟福维奇显然经验老到,见状立即作出判断,一切都明白了。他不跟无赖多费口舌,径朝远处挥了挥手,命令道:

“吹哨!”

看门人飞快地从玻璃门跑到市场拐角处,随即响起了不祥的警哨声。人群开始包围两名歹徒。这时科罗维约夫出马了。

“公民们!”他用尖细的颤音喊道。“请问,这是干什么呀?啊?这个可怜的人,”他指指别格莫特,声音更加发颤,别格莫特就势哭丧起脸,“这个可怜的人整天修理汽油炉子,他肚子饿了……可是,他从哪儿能弄到外币呢?”

平时沉着冷静的帕维尔·约瑟福维奇厉声喝道:

“你别来这一套!”他又急不可待地向远处挥手。门口的哨声更响了。

科罗维约夫并不因帕维尔·约瑟福维奇出面而惊慌失措,他继续说:

“从哪儿弄到外币?我倒请问诸位!他疲惫不堪,又饿又渴又热。这个苦命人只尝了一个橘子。一个橘子才值三戈比,他们就吹哨子,好像春天树林里的夜莺在叫,就要惊动民警,耽误人家的正事。可是瞧瞧这个人,他为什么就可以?啊?”科罗维约夫指着穿雪青色大衣的胖子问道,那胖子大惊失色。“他是什么人?啊?他从哪儿来?为什么上这儿来?没有他我们会感到寂寞吗?是我们请他来的吗?当然喽,瞧呀,”前合唱指挥嘲讽地撇撇嘴,扯开嗓子大声疾呼,“这家伙穿着讲究的雪青色大衣,让鲑鱼肉撑得滚胖溜圆,口袋里揣满了外币。可是我们的人呢?我们的人怎么样呢?啊,我多么痛苦!苦啊!苦啊!”科罗维约夫就像老式婚礼上的男傧相那样叫了起来。[4]

这一番不分场合、政治上可能有害的混账话,让帕维尔·约瑟福维奇气得浑身发抖。然而奇怪的是,从周围群众的眼神来看,它在很多人心中唤起了同情!别格莫特用又破又脏的袖子擦了擦眼睛,悲悲切切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