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晦气的造访者(第2/10页)

“啊哈!……”波普拉夫斯基心里明白了。“那么,房管所总得有个人吧?”

“我是,”那人有气无力地答道。

“是这么回事,”波普拉夫斯基一本正经地说,“已故的别尔利奥兹是我的内侄,您知道,他在牧首塘那儿遇难了,我是他唯一的继承人。我有义务依法接受他的遗产,就是我们在五十号的那一套住房……”

“同志,我不了解情况,”那人闷闷不乐地打断了他的话。

“可是,对不起,”波普拉夫斯基提高嗓门道,“您是房管所委员,您要负责……”

这时,一个男子走进办公室。坐在桌边的那人一见到他,脸色顿时变得刷白。

“你是房管所委员皮亚特纳日科吗?”来人问坐着的那人。

“我是,”那人回答的声音弱不可闻。

来人对那人耳语了几句,那人惊慌万状,忙站起来。不多会儿,房管所的空屋里就剩下了波普拉夫斯基一个人。

“唉,有麻烦了!真该一下子把他们都……”波普拉夫斯基扫兴地想,他穿过沥青铺地的大院,急急前往五十号宅。

计划经济学家刚按响门铃,门就打开了。他走进幽暗的前室,觉得有些奇怪,不知是谁给他开的门,前室里并没有人,只见一只老大的黑猫蹲在椅子上。

马克西米利安·安德烈耶维奇咳嗽一声,跺了跺脚,书房的门打开了,科罗维约夫走了出来。波普拉夫斯基向他低头施礼,样子庄重自尊,然后说:

“我姓波普拉夫斯基。我是死者……”

没等他说完,科罗维约夫就从口袋里掏出块脏手帕,一把捂住鼻子哭了起来。

“……死者别尔利奥兹的姑父……”

“是啊,是啊,”科罗维约夫打断他的话,把手帕从脸上拿下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猜到了准是您!”他泪水盈眶,浑身发颤,提高了嗓门:“真叫人伤心,啊?怎么弄出这种事来?啊?”

“是被电车轧死的?”波普拉夫斯基悄声问道。

“一点不错,”科罗维约夫喊道,夹鼻眼镜下流出了两条泪水,“一点不错!我亲眼所见。是真的,一下子,脑袋就搬了家!咔嚓——右腿两段了!咔嚓——左腿也两段了!瞧这些电车干的好事哟!”科罗维约夫显然不能自持,一头抵到镜子旁边的墙上,哭得浑身直打哆嗦。

这个陌生人的行为深深打动了别尔利奥兹的姑父。“谁说如今没有重感情的人!”他这样想,觉得自己的眼睛也要湿了。但同时他心中又罩上了一片疑云,闪过一个念头:这个重感情的人是否在死者房子里办了登记居住的手续?这种事例并不少见啊。

“对不起,请问您是我家已故米沙的朋友吗?”他问道,用一只袖管擦着无泪的左眼,并用右眼端详着悲痛欲绝的科罗维约夫。可是那人哭得不可开交,除了老是“咔嚓——两段!”听不懂他说些什么。科罗维约夫号够了,终于从墙上抬起头来,说:

“不行,我再也不行了!我要去喝三百滴乙醚缬草酊!”他把满是泪痕的脸转向波普拉夫斯基,说:“瞧那些电车干的好事!”

“对不起,请问是您给我发的电报吗?”波普拉夫斯基问道,一面绞尽脑汁在想,这个哭天抹泪的怪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是他!”科罗维约夫指着那只猫说。

波普拉夫斯基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行,我受不了,我挺不住了,”科罗维约夫用鼻子抽着气说,“只要一想起车轮轧腿……一只轮子就有十普特[1]重……咔嚓!我得上床睡一会儿。”他从前室走出去了。

那只猫动了动,从椅子上跳下来,后腿人立,前爪叉腰,张开猫嘴说话了:

“嗯,是我发的电报。你待怎讲?”

波普拉夫斯基顿觉脑袋发晕,手脚不听使唤,把手提箱掉在了地上,一屁股坐在黑猫对面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