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第2/2页)

孙离随小尼姑去了寮房后面的天井,一位身着黑色海青的尼姑从里屋出来,轻声招呼:“孙老师,请进来喝茶吧。”

孙离一看,真的是妙觉师傅!她把刚才穿的黄袈裟换下了。孙离忙说:“妙觉师傅,我很冒昧。听小师傅讲,你在闭关,没有打搅你吧?”

妙觉把孙离领进上回喝茶的书房,说:“只是一说而已,哪里闭得了关!想六根清静,难。”

孙离猜到妙觉师傅说的什么事了,他一时又不好贸然问起来。茶案上依旧燃着去年的檀香,孙离顿时有恍惚之感。屋里没有空调,也没有生火,很有些冷。妙觉斟了茶,说:“孙老师,喝口热茶吧。佛门清寒,比不得你在家里。”

孙离喝着茶,话不知从哪里说起。妙觉师傅也喝着茶,眼睛只是垂着。这份安静叫孙离心里发慌,他只想找些话来说。妙觉好在开口了,说:“去年给李社长送了些檀香去,不知道她喜欢不喜欢?要是喜欢,孙老师走时带些去,替我送给她。”

孙离说:“李樵在美国,一时回不来呢。等她回来,我让她上山来看师傅。”

又安静了,孙离实在忍不住,就说:“网上乱说,妙觉师傅不可以起诉他们?”

“官司是红尘的事,与佛门远如云泥。莲花自净,无关清浊。”妙觉稍稍顿了顿,“孙老师,你同马波先生是好朋友,倒是他你要多关心。他会有一难,但妙觉相信他是清白的。他人在红尘,却最有衲子之心,我对他十分敬重。”

孙离慢慢喝了杯茶,告辞出来了。看着妙觉仍是冰清玉洁,他上了车竟忍不住眼睛湿润了。又想起去年看妙觉的诗,他居然从字里行间看出思凡之意,怕只是他自己凡身肉胎的眼界吧。真是罪过!孙离闭着眼睛叹息良久,心里隐隐地痛悔,想自己原是满身罪孽。泪眼模糊中,孙离看见通向后门的围墙角上,那四个字仿佛不再是此路不通,而是回头是岸。他算算李樵在美国那边的时间,应是凌晨四点多。他不管那么多,打了电话过去。李樵在那边喂了一声,就说:“孙老师,又来兴师问罪?”

孙离禁不住有些哽咽,长舒一口气平缓了气息,揩着泪水,说:“李樵,我刚才从妙觉师傅那里出来。网上都是谣言,我们不要相信。妙觉师傅说,莲花自净,无关清浊。”

“那马波呢?”李樵问。

孙离说:“我猜马波是被人害了。妙觉师傅说,马波最有衲子之心,她十分敬重。我想也是,他是个难得的干净人。”

李樵缄默片刻,说:“妙觉师傅没事就好!不然,这世界太无趣了。你打听一下马波的事吧,希望他能平安。”

孙离发了车,又停下来给马波发了信息:“马波兄,我刚去看了妙觉师傅,她说莲花自净,无关清浊。她还说你最有衲子之心,我也相信你是难得的干净人。收到信息,请回电话!”

孙离慢慢下了山,看到街上各种夸张的商业广告,内心生出从未有过的厌恶。他想让自己清静,他想让这个世界清静!

回到家里,孙离躺在书房的靠椅上,什么事都做不了,只想喜子快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