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2/6页)

孙离拿起电话筒,刘校长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枕在后脑勺上,眼睁睁地望着他。孙离不好说什么话,一直哼哼哈哈的,只在最后说了一句:“儿子老吵着要妈妈。”

这是他编的假话,儿子成天蹦蹦跳跳,早把妈妈忘记了。喜子在那边说了什么,他也没听清楚。电话杂音刺耳,刘校长的眼神叫他额上冒汗。他只巴望快些挂了电话,脸上像爬满了蚂蚁似的不舒服。

通电话得事先写信约好时间。信一来一去半个月,孙离又不记事,有回约定的日子到了,他忘得一干二净。喜子写信回来,骂他没心没肺。两口子只通了这一次电话,再也不打电话了。

陈意志的儿子也已两岁多了。两年前,小花的肚子眼见着大了,两人匆忙结了婚。有位老师说,出一个谜语,未婚先孕,打一成语。大家都望着陈意志笑,说只有陈意志猜得出,人家是没有结婚,先出成果。原来,陈意志给儿子起名叫陈果。

陈意志憨笑着,说:“你们只知道开我的玩笑!”

大家嘻嘻哈哈的,暗自都在琢磨,却没人猜出来。

孙离想了想,说:“操之过急。”

出谜语的老师击掌大笑,说:“孙老师太聪明了,你贡献了新的谜底,比我的谜底更有意思。”

大家就问那个谜底是什么?那位老师说了谜底:麻痹大意。

麻痹的方言谐着很粗野的词,一位女老师骂了起来,说:“太黄了,简直流氓!”

孙离说:“陈老师,陈果干脆改名,叫陈操之。”

陈意志仍是憨憨地笑,只道:“别开我玩笑啊!”

孙离说:“陈操之是个好名字,曹操不是英名千古吗?”

陈果便有了个外号,叫陈操之,也有叫他操操的。陈意志自己喊儿子果果。

果果还上不了幼儿园,小花的妹妹小英过来带他。小英瘦瘦的,脸上血色不好,看上去十三四岁。

孙离问陈意志:“小英年纪小小的,怎么就不上学了呢?”

陈意志摇头笑笑,说:“小英不肯上学了。”

小花在屋里都听见了,钻出门说:“她还小?不小了!都十六岁了!不会读书,四年级都没上完,就不上学了!”

小花说话高声大气,孙离生怕小英听见。

小英带着果果,正在孙离家里玩。陈意志家白天没人,小英总爱带着陈果到孙离家来。陈意志是个规矩人,上班时不敢回家。孙离家总是有人的,他不在家,外婆也在家。亦赤从幼儿园回来,两个小朋友也有伴,只是经常打架。孙离下课就跑回家里爬格子,要么就是冥思苦想。果果有些闹,孙离也不烦,还喜欢逗逗他。

小英每回带着果果来,都是先站在门口,偏着脑袋往屋里望。望见孙离了,脸就红一下,喊:“孙叔叔。”她是就着果果喊的。

果果站在小姨后面,伸着脑袋要进来。小英就拉着他,脸上很生气的样子。孙离就说:“小英,你让果果进来玩啊。”

小英一放手,果果就像小弹珠似的弹了进来。小英的手就像拉长了的橡皮筋,飞快收了回去放在身后。小英的手没地方放似的,十个手指在身后绞着麻花。

有回果果玩小橡皮球,“砰”地砸在孙离头上。孙离佯作生气,吓唬说:“果果你再闹,我杀了你小姨!”

他眼睛虎着果果,手比划着刀的样子,往小英身上刺过去。孙离手刚挨到小英身上,马上缩了回来。原来他碰着了小英的胸脯。孙离不好意思,又想小英人小懵懂,就没往心里去。

过了会儿,又听得“砰”的一响,橡皮球又砸着什么了。孙离回头看时,小英正站在他身后,脸红红的。小英骂着果果:“你别吵了,孙叔叔又要杀小姨了!”

孙离回头做自己的事,心想小英未必懂得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