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第2/3页)

卓思衡去看皇帝,心道,那你不如直接点我的名吧……虽然堂而皇之承认起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可明眼人也都知道这说得是谁……

皇帝低头一笑道:“便是你去吧,将太子交给你,朕也放心。”

此时是有两种可能的:

第一,这是又一次的试探;

第二,皇帝真心希望太子借着此次机会学有所往。

经过飞快的推演,卓思衡以为第二种可能性更大,皇帝一上来先以自己的身体铺垫,还当着他的面喝药,也算是不避亲臣且将身体状况略有暗示,便是经过这一番举动,卓思衡再推辞就显得十分不能为皇帝分忧了。如果只是试探,皇帝大可以隐藏起身体情况,再假借储君的随驾这一极具诱惑力的身份来设饵岂不更妙?如果卓思衡自己选择,他就会如此行事。

能虽太子四处巡察,借着这个机会教给他更多东西,卓思衡自然乐得,但他也觉得是有难处,便直言不讳道:“圣上命臣为储君伴驾,臣倍感深任不胜惶恐,可太子殿下此行为农事粮本,臣不敢自居熟识此务,唯恐有误圣恩。”

“云山啊,朕问你一事,你觉得沈相是知无不尽的人么?”

皇帝的话题转得极快,卓思衡的思路也跟随着飘移飞卷,他当即答道:“自古为相才者,不敢说知无不尽,却也懂知任达明法度、量君心存方略、晓农桑水利亦要有军务之能。沈相辅佐圣上多年,此中之道想必已进大成,绝非臣下足以旁论。”

“其实你说这些,沈相不过将将做到罢了,但朕仍然觉得他是一位能相,只因他在识人论世上无出其右,实乃朕之股肱。他曾为朕推举的朝中英才如今均已独当一面,于是在朕看来,真正的能吏未必就要无所不晓,云山你对自己多少有点求全责备了。”

皇帝是多疑之人,看人总带有疑惑的滤镜,这与他成长的经历关系密切,故而他最看重辅相的能力便是替他做出选贤任能的相应判断又不至于越权,沈相大抵早就摸清了皇帝的思路与脾气,在这一事上彻底成为不可替代的股肱,并且保证不偏不倚无私可徇,皇帝才会如此器重这样一位先朝老臣。

卓思衡看皇帝似乎很希望将这个话题聊下去,于是只拜而不言,等候语言组织完毕。

“他当初告病之时曾向朕言及朝中三人可堪大任,第一个是行也无邪言也无颇的高永清,他说就算哪日朝野上下遍布谗佞之徒,唯有高永清一人似明镜高悬,亦可使得帝王眼观清明。”

卓思衡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说多夸点多夸点,我爱听这个。谁知皇帝话锋一转,说了个他不爱听的人出来。

“第二个就是虞雍。此人跋扈且傲慢,却自有股不因直而犯讳的魄力在,寻常人处事多虑多思,他却颇有物之相胜或以气势的不当之勇,纵观史册,这类臣僚多见于开国中兴,少在安平顺泰之时得见。因此沈相对朕说,若勇以重任可以此人做栋梁。”

哦。

皇帝讲得投入,卓思衡心里却异常冷漠地回答。虽然他知道皇帝和沈相说得都对,但是他不爱听。

没事,反正他又不是永清贤弟那样的正直衡臣。

“第三个便是你。”

卓思衡不意外沈相会这样说,可很奇妙的事,当这句话以很轻和亲切的口吻自皇帝口中说出,他仍然有些许震颤回荡在心间,从而缓缓抬起头来道:“陛下……”

“可是,沈相论你的话却是最少的。他说,他之身后,唯你一人尔。无论今后谁承继大统君临万邦,且请朕留你相辅。”皇帝看着卓思衡的眼睛说道,“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卓思衡为表谦虚,适时低下了头。沈相同他交往甚少,是后来有了工作上必要的通达才互有来往,今日听闻沈相早就将自己视作相才,一时他也无法辨明心中的错愕是否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