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第2/3页)

郑镜堂的笑中逐渐浮现起一种莫名的深意来:“都说杨敷怀罪恶滔天,竟用集雅斋做贿托公行之事,然而据老朽一两个尚在朝中的朋友所说,那集雅斋的账簿里可没有老朽的名字,老朽与杨敷怀便无往来,怎好凭空说这些猜测是确凿之语呢?”

“因为你与杨敷怀在集雅斋往来使用得是越王殿下的名头。”卓思衡说罢看着郑镜堂的双眼道,“表面上看似越王殿下为求你留京做幕僚安排了一切,其实是你借着越王的手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你就是借着这个办法,一直将自己隐没在越王的羽翼之下,为他出谋划策,为他指点迷津,可越王做事总自作主张,想来也让你头痛不已吧?所以,随着朝堂对致仕多年的你早有遗忘,你便借着这次为茂安公寻找宅子的机会悄悄搬回了城中,而原本你在京郊所住的屋宇便给了茂安公,越王托人去找新宅子,可为什么没有买卖就开始着人搬家带人出城?那是因为你转移了幕僚的阵地,仅此而已,可惜茂安公还以为自己一女嫁给太子风光无限,自己又搭上了越王的关系可两边下注,谁知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

郑镜堂静静看着卓思衡,花两年时间观察与验证,最终掌握确凿证据,通过越王告知自己对真相的十全把握,然后再以此来要挟见面……

“你今年不过三十有一,心计之深却胜过砥砺浮沉多年的老谋深算之辈,当真是后生可畏。但你今日见我又是何意?既已知道,便当做把柄也可,大不了在圣上面前参奏越王一本,或许我也能被迫现身,何故舍近求远呢?”郑镜堂仍然能保持得体的笑容,只是语气已冷上许多。

“见你一面自然是为了确认一件重要的事,现在我清楚了。”卓思衡负手转身,笑道,“你心系权柄,妄借推举新君上位重归庙堂,最好是报复一下令你赔累而退颜面尽失的圣上。这本无可厚非,为人念及自己所受屈意也并非不可原谅的过错。但聪睿果断,能以壮士断腕保全自己所剩实力以待来年春日老树新发的你,为何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越王人虽鲁顿,对老朽却分外尊敬。”

“那他是不会不听你的话事事非要自己作死才知南墙砖硬的。”卓思衡调头看向郑镜堂,“要是选择傀儡,在你隐退之时,不会有比彼时的太子殿下更好的选择,若真是单纯为了权柄,为何不在太子殿下最困顿的实际施以援手?且太子忠厚,若是援助于他,待他顺理成章得继大宝,你岂不立即就成了上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的我朝萧相国?何须错付一莽夫竖子?因为你的目的本不在此。今日之见倒让我觉得,你似乎很期待我发现真相,然后替你摆脱越王?那我为什么要照着你的意思去做呢?”

郑镜堂听罢大笑道:“有趣有趣!我从前也与你祖你父打过交道,二人确是正直之能臣,可若比起你来,却都输了正直里最该有的那一丝狡狯,过刚则折,我想你是不会走你家人老路的,你是姓卓的里品性才略的冠世之辈,即便我如此提防,却仍是小瞧了你去。”

这番极高的恭维却没让卓思衡有半点的喜悦,他听罢反倒骤然冷下面容,一字一顿道:“面子不说父过,郑相,你失言了。”

“是失言,也是实话。”郑镜堂却没有要道歉的意思,只笑道,“如此甚好,你已料知我所为,但又可知我所不为?我若早想放出风声去,未必树敌颇多的越王就无人告发,不过会连累于我,那我还是谨慎为上?至于我所求如何……不过是一介书生毕生所求——出将入相,能施展生平抱负,又有何错?”

在遇到高明的对手时,可以暴露你的所知,却不能暴露你的不知。

卓思衡深谙其理,故而在此时适当迂回,不让郑镜堂得知他尚未明了其真实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