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第4/5页)

新任户部尚书冯鉴站出来道:“启禀圣上,臣以为春坛旷日持久两月有余,国子监入不敷出,讲学期间提供传餐、各位座师来往车马官驿招待、修葺屋邸以迎众士,除去修葺屋宇外,其余两项皆虚无缥缈之费,仅是这三项便花费甚巨,今后是否有必要再起此事还望再议。”

卓思衡还记得自己八年前身为新科状元得点翰林院侍诏,参加朝会的第一课便是眼前这位当时还是户部主事的冯大人同对头太府寺官员的吵架盛况,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可是八年过后,卓思衡的吵架本领已不可同日而语,眼前这位过去的“老师”只会是他的手下败将。

“圣上容禀,春坛所耗用于三处,其一,各地学子入京听学,于国子监传餐,此视为圣恩鸿博之举,学子皆戏言,本未中进士,然食君之禄便为天子门生,正是此举。虽是戏言,但也出自于心,天下士人之心皆入圣上执掌,此花费难道能说缥缈?”

卓思衡掌握了文官吵架的精髓,先拆解,再针对,而且他说话一贯和风细雨,慢慢悠悠不急不躁,若是跟他喊起来,便好像显得素质很低。

“其二,座师往来车马虽是确凿花销,但沿途馆驿招待学子却是实实在在的银钱收入,数万学子慕名而来,沿途所费岂不也是纳入?两者相抵的账目,不知冯大人是否有详细明算。”

冯鉴瞪着眼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但卓思衡还没说完。

“其三,修葺屋邸并不只为一时所需,今后国子监若再招揽贤才仍需扩院张庭,总不能因为地方不够便缩减生员,岂不为天下士人所寒心?”

卓思衡慢条斯理的话仿佛好言相劝和耐心解读,他深知户部和吏部都有郑镜堂的旧部,他不能态度急躁留下话柄,只能以表面的和缓来冲淡上次风波的影响。若是他急功近利对唐氏一族与郑氏余党穷追不舍,皇帝必然疑心,暗忖他怀有别意,到那时怕是也不愿站在他这边推行学政新革了。

冯鉴听完立即捉住卓思衡话中的漏洞,不屑道:“卓司业以此年纪在学政一任也算出众,然而银钱度支相关却未免太过自信。只说这些花销皆是有用之费,却不考虑国库库银与其他国事开支的花销。我且问你,可知今春为防备北方五州凌汛国库支出多少?南方四州春耕维调水利又有多少银钱水一样淌出去?百姓民生之计大过天,酸儒之费又有何脸面与其相提并论?”

这话就显得尖锐很多,相当于直接将两种花销对立起来,若是真细细比较,只怕卓思衡就会落得个“哗众士林、图名清流”而不顾百姓死活的罪过,曾玄度心道不好,正想如何化解时,却见卓思衡不慌不忙接上了话。

“皇上,臣今日确有一奏同时事关学政与民计。”

皇上一直保持非常优雅的看戏状态,只是随着二人的言语时不时点头蹙眉,非常配合,他显然打定主意看最后讨论会发展到哪一步,不料卓思衡忽然横生枝节,此时他也捏了把汗,担忧春坛和学政因此而被打压,又不愿国库真的受其影响有碍重费。

但卓思衡已然开口,他只能道:“说说看。”

卓思衡行了礼,自袖中抽出一折,双手奉上,由胡百川转递上去时,他直起脊背,用在场每个人都能听见听清的音调和吐字说道:“此乃本次春坛的收入总揽,国子监自计春坛耗费银钱七千四百两余,纳入一万九千二百两,净剩一万一千八百两,国子监请旨能留下一千八百两用作阔充屋宇以待来日之用,其余一万两皆数尽缴府库,也是读书人为天下黎民之民生所计献一份微薄之力。”

皇上与其余官吏皆是震惊,没人敢相信这样一个纯粹花钱的活动居然能赚这样多银子?难不成那些穷儒还能盘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