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2/3页)

随着卓思衡语气不变急缓、温温蔓蔓的问话,崔逯的汗却在额头顶越聚越多。

他当然答不出来,因为这两人一个是他的亲戚,一个是他旧日里的学生。

卓思衡并不催促,他很悠闲地给自己和崔大人都倒了杯茶,就这么静静等待他并无所谓的答案。

其实卓思衡在皇帝身边时就发现,最好找漏洞的从来不是钱粮之事,而是人事。

账目差个数,粮食缺个漏,这些都太好补平,但一个大活人的出现和消失,与这个活人有关的一切都能大做文章。

皇上最爱从人事推荐上找官员的茬,同理,官员也乐于在皇帝的人事任免上挑刺,大家君臣祥和都知道哪里一戳就能漏洞,简直是默契。

可见吏部被称为天官不是没有道理的。

卓思衡找崔逯麻烦用得也是同样套路。

御前三年熏陶,不止抄书当秘书这么简单,官吏的行为模式的观察与思考是卓思衡最宝贵的方法论。但他要用这些技巧去做的不说结党营私和为己谋权,而是更重要的事情。

于公于私,他都不会让崔逯这样的人在自己治下的郡衙手握哪怕一点实权。

整理好语言的崔逯终于开口道:“大人请容我一言,任吏之事皆是何大人首肯,下官不敢造次,此等要情还需何大人归来才能有所承对,其中若有……若有隐情,也该何大人处置。”

“倒也是这个道理。”

崔逯以为卓思衡终于拿住把柄发难自己,势必速战速决,却没想到他如此好说话。

谁知卓思衡马上接了一句:“今日收到消息,大约四五日,何大人就能归来,到时候咱们再议此事,有劳崔长史了。”

说完他很是不客气的起身离开。

崔逯双手指尖微微抖动,一直到家中仍是不能平息,直至婢女奉上热茶,他一怒之下砸在地上,才将这口气出来。

然而比愤怒更难以抑制的是心中的恐惧。

何孟春已被卓思衡拿捏得死死的,即便何大人不想管,此事抖出来,他为了自己不沾染这些破事也会都推得一干二净,卓思衡定然知此才如此平静接受自己的推诿拖延。

不过自己本来就和王知州商议,只参奏卓思衡拉他下马一是罪责不重,不可一击毙命;二是显得目标过于明确,毕竟卓思衡与唐家有结怨之事朝野皆知,恐他反咬一口。所以他们早就想好,连带何孟春一同拉下水,写好的奏折里明确表示二人结私相护,公然勾连一方,二人嬉怠成性互为照应,不惜暗行私利,将一郡民政视为玩物,一人出巡枉费民财,另一人则把持政令清议使得官吏之怨怼不得上达,下有酷腕阻塞之嫌,上有凋敝圣听之罪……

拉上何孟春使得罪责更重,且为他们撇清了嫌疑。

……当然还有一层好处。崔逯知道对自己而言,这一层才是最重要的。

这次卓思衡拿住自己的把柄,要是等何孟春归来岂不是自己就要死无葬身之地,先被人当成替罪羊?

万万不行!

“来人!备马!”他吩咐仆人备马,又传来属下,将一封早已写好的盒封奏折并一封书信拿去,“快马将此折送至王知州手上,道中拿我印信,在官驿换马,务必尽快送到。记住,此物不许落入他人手中!”

看着属下离去,崔逯才稍稍松了口气。

……

而卓思衡这边才刚刚开始紧张。

自己故意激得崔逯不得不出下策,却不知他走哪路官驿,好在各处他都已安排好人,只说最近好多官吏私用官驿驿卒驿马,实在不成体统,若抓到必然禀报他严惩。他又安排几个刑曹的司吏带衙卫去到各处巡查,若可疑人路过官驿也不能放过,有这两层安排,想来也不会有事。

卓思衡不是擅长主动出击的人,但这次,他必须占据主动权,将制裁的机遇牢牢抓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