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郗琰与珑月的矛盾,是从口舌之争开始。珑月时常往郗愫住所跑,总能一次两次偶遇郗琰。

有许多婢女跟着珑月身边,二人间倒是未上升到肢体碰撞。

最先时琰二还比珑月能说会道,占着年纪大口齿清晰,小孩儿说不过他,被欺负的连告状都不会。

奈何过了一个年,换牙了,小姑娘转瞬间口齿就清晰了,也不会总吃亏。

郗琰再寻不到法子欺负珑月,有次抓到一条小绿虫便随身带着,打算等遇见珑月时将这个虫子丢到她身上吓唬她。

奈何郗琰一时不注意,绿虫被他自己一屁股压扁了,后来见到珑月时掏出来的就只剩跟纸一般薄的虫片。

珑月水汪汪的眼珠子瞧了半天,没瞧明白二哥哥手里拿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倒是郗琰自己被吓得面色苍白,大叫一声丢了虫片哭着跑了。

小姑娘奇怪的看着郗琰的背影,自己一蹦一跳走回了西苑,已经是傍晚时分,她跑去了正在处理政务的阿兄身边赖着。

一盏朦胧的光,映出纱窗内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珑月肉乎乎的小手拖着腮,在陪着兄长翻看案牍时,常困顿的左摇右摆。

郗珣拿起一支未用过的干净狼毫沾了些茶水,划过小姑娘泛着粉红的脸颊。

小姑娘被凉的一个激灵,她羽睫眨啊眨,小嘴一张一合,嘟嘟囔囔:“坏阿兄!”

郗珣摸了摸她睡得有几分松散的小圆揪,“瞌睡了便回你房里去睡。”

小姑娘见状连连摇头,胡搅蛮缠:“我才不瞌睡,我白日里已经睡过了......”

每每一瞌睡,早上醒来就是在自己房中,不见了阿兄。

“小孩儿现在不睡觉,当心以后长不高。”六岁的姑娘了,还矮墩墩的一个,他未免也生出了几分着急的心。

珑月如今最怕长不出来牙,还不懂矮子意味着什么,才不担心长不长的高。

她说:“我不要长高,我就要这么高。”

郗珣心道,还有人喜欢当三寸丁的。

珑月又趴回案边,侧着脑袋央求身侧的阿兄:“阿兄,珑月要听故事。”

小孩儿近来最爱听那些专门写给调皮小孩儿的稗官野史,郗珣说起前朝太尉齐渊。

“齐渊年幼失诂,被唤了十多年野孩子,常年饥寒交迫,叔父叔母薄更是薄待于他,剥夺他读书识字的机会。”

故事是个老故事,郗珣并不爱说,奈何小孩儿爱听的很。这个父死母改嫁被一大家子欺负的放牛娃如何通过重重磨难成为当朝一品太尉的事故。

小姑娘已经听过许多次了,却每每都是不厌其烦。

这日小姑娘也是如此,不过她那双圆眸却扑闪扑闪。

语气懵懂道:“什么是野孩子呐?”

郗珣一怔:“嗯?”

“二哥哥总说我是野孩子。”

郗珣低头看着她:“野孩子是说那些没人教养秉性顽劣的,珑月,为兄难道没有教养你吗?”

珑月点头:“所以我不是野孩子,他才是野孩子!”

郗珣欣慰地笑了。

没一夕功夫,便见那小姑娘又趴在案上睡得香甜,将郗珣写字的纸都压了一半。

郗珣早已习以为常,抱着小孩儿去了身后绘着山水的叠屏后,那处有一张专门安置这小孩儿的小榻,小榻不大,容纳这个三寸丁却是绰绰有余。

郗珣烛光下仔细观摩着小姑娘的眉眼,只觉得这孩子说话虽慢,瞧着憨的,却也着实聪慧。

近段时日郗珣冷眼瞧着,时常信口胡言、举一反三,那些大道理比他们这些成年人都会说。

郗珣本没急着为她寻老师教导,打算先容她熟悉环境培养性情。

如今想想,都换牙了,长气性了。

该教她习字,教她读书明理了。

顺便也要寻个老师好好教养郗琰一番,趁着还能掰的回来心性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