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第2/4页)

他一辈子长在锦绣堆里,打小被母亲宠爱到大,从未哭得那么惨烈。

大太太只觉自己的心都要被挖了,她连忙拍拍裴珲的脊背,哄道:“不怕,娘在这儿呢!不叫你爹罚你。”说罢,又忍不住埋怨道:“珲哥儿有什么错!不都是外头的人拿他做笺子,你可不能怪罪他!”

裴俭粗粝苍老的大掌抚摸着裴珲的脑袋,像是小时候那样,他抱着裴珲,教他读书习字。

可如今长大了,谁也回不到幼年时了。

裴俭心中哀恸至极,眼眶发红,却一字一顿道:“传我旨意,将裴珲贬为庶民。”

裴珲跪地磕头,连声哭嚎道:“爹我错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大太太惨叫一声,顿时扑上去,又哭又骂:“你怎得这般心狠!外头人造反与珲哥儿有什么关系!你怎么能这般!”

裴俭心中难道不痛吗?可他今日若不动手,自有长子裴慎来动手,届时何止是被废弃封号,贬为庶民。

况且若谋逆只要宣称自己不知情就能逃脱惩罚,岂不是开了个坏头,届时后世还不知要起什么纷争。

裴俭狠下心来:“珲哥儿,你得了魏国公府的金银田产,即刻带着妙娘与你的子嗣出宫去。自此以后,一辈子都不得入宫来,也不许出京离去。”

裴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太太只觉心如刀绞:“你怎得这般对我儿,他做错了什么!他做错了什么!”

眼看着裴俭铁石心肠,大太太又忍不住转头去看裴慎:“慎哥儿你说句话呀!珲哥儿是你弟弟!你说句话啊!”

到底是同胞兄弟,便是两人不甚相熟,可裴慎待裴珲也是有几分感情的,闻言便低声安抚道:“母亲勿忧,出宫以后金银田产一应俱全,必不会亏待了二弟,也无人敢欺凌他。”

裴俭心中巨石终于放下了,只要裴慎肯照料弟弟,裴珲这样的性子远离了宫廷与政治,日子反倒能安生过。

他做了决定,心中一口气松下来,身子便轻了些,飘飘的,像是要飘荡在天上。

不是死,不能死,还有一件事要问清楚。

裴俭强撑着病体,屏退左右,又道:“珲哥儿,带着你母亲出去。”裴珲涕泪交加,却不敢违逆父亲,扯着母亲的袖子要走,可大太太这会儿心中悲痛至极,待裴俭又有几分恨意,哪里肯走。

“我不走!”大太太倔强道。

裴俭喘着粗气,看着裴慎,裴慎便躬身道:“还请母亲先出去一会儿,父亲……”

“你闭嘴!”大太太怒极,斥骂道:“你这个做哥哥的,不管不顾弟弟死活,这般不孝不悌之人,也配做太子!”

裴慎面色发沉,盯着大太太,他想问,母亲,珲哥儿是你孩子,我不是吗?可裴慎到底没有问,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裴俭被气得面色发青,他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只管高呼道:“萧义——”

萧义即刻掀帘入内,请了两个宫人,直将大太太拽了出去。

四下无人,室内再度静下来,裴俭喘着粗气道:“你跪下。”

裴慎微愣,沉默着跪在父亲床前。

这是他最为满意的长子,不论是为人处世,还是襟怀品行,都是他此生最得意的孩子。

裴俭喘得厉害,却强忍着喉中痒意,一字一句地重复了萧义禀报上来的谣言内容:“我问你,《财货疏》可是你炮制的?是不是你指使言官弹劾我和你自己?是不是你出主意给炀帝身侧近臣,将你我二人押解进京?”

裴慎眉心一跳,他看着裴俭,对方消瘦地几乎只剩下骨头了,眼窝深陷、病骨支离。

这样的父亲,若再动怒一次,只怕就……裴慎面不改色道:“这谣言多半是赵光泰炮制的,毫无证据,倒因为果,强行构陷我。”

的确没有证据,的确是赵光泰倒因为果,在齐国公所传谣言的基础上,误打误撞推断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