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2/3页)

上头明晃晃写着一句:“今夜见夫人,夫人云:他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裴慎猛地攥紧纸条,脸色煞白。

方才他面对着贴加官之刑,尚能谈笑风生,如今不过一张纸条,倒叫他面如死灰。

她对自己,竟连半分怜意都无。只消一想到自己拿生死一事去试,竟试出了这样的结果,便足以让裴慎寒心酸鼻,凄惶不已。

即使不是第一次知道她不爱慕自己,可裴慎心底到底是存着一分期望的,他们也曾有过快活的时光,澄湖、庙会、端午……桩桩件件,历历在目。

或许、或许她待自己是有些爱意的,只是浅了些,淡了些,被恨意遮盖了。

怀着这样的期待,裴慎等来了一张令他心如刀绞的纸条。

他木木地在榻上枯坐半夜。过了许久,裴慎方才回过神来,将纸条在烛火中焚毁,又开了窗,将纸灰碾碎,随风而去。

*

第二日一大早,沈澜便准备了些许祭品,带着潮生去扫墓。

绵绵梅雨,青山哀草,孤坟一座。潮生拈着香,认真躬身拜了拜。

沈澜撑着一柄竹青油纸伞,立在墓前,望着他稚嫩的神情,只沉默以对。

待两人坐上骡车,悠悠回家时已是晚膳时分。厨下进了碧粳米饭,蒸鲥鱼,桃花酢,两盅鲜炖蛋。

潮生高高兴兴地舀了勺细嫩的鸡蛋,余光瞥见沈澜神情恍惚,拿着木箸却不曾动。

“娘,你怎么不吃呀?”潮生偎过去,仰着稚嫩的小脸望她。

沈澜抿抿嘴,摸了摸他红扑扑的脸蛋,沉默半晌,忽而叹息道:“潮生,一会儿娘要出去一趟,你在家中跟着春鹃、秋鸢姐姐玩,可好?”

潮生“哦”了一声,追问她:“娘要去哪儿?”

“是生意上的事。”沈澜笑道。

潮生点点头,摸了摸她的脸颊:“娘辛苦了。”说罢,又舀了勺蒸蛋给她:“娘,你尝尝,这蒸蛋又细又嫩,可好吃啦。”

沈澜心道这蒸蛋里头加了火腿、瑶柱、鲜虾仁、蛤蜊,怎么能不好吃?只是见潮生笑嘻嘻的样子,她心情稍好了些,便揉了揉他的脑袋。

用过晚膳,待到天色擦黑,沈澜撑伞出了家门,只到老榆树下立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林秉忠便从不远处的田埂上匆匆赶来。一见到沈澜,他便即刻躬身道:“夫人可是有事吩咐?”

沈澜淡淡道:“若我要见你家爷一面,可有办法?”

林秉忠一愣,点点头。

沈澜心中冷笑,下属竟然还能联系到他,甚至还能见面,可见他不是孤立无援,保不准是隐于幕后,稳坐钓鱼台呢。

沈澜生恼,正欲拂袖离去,却听林秉忠诚恳道:“夫人若见了爷,且劝一劝罢。爷决不能进京,一入南京,必死无疑。”

沈澜脚步微顿,颇为诧异的望着林秉忠。她本以为是裴慎有后手,却没料到竟是他自己不愿被下属营救。

他难不成还真忠君爱国,心甘情愿为那位昏君尽忠?

沈澜狐疑,可林秉忠平日里给她的印象就是性子耿介忠厚,以至于她左看右看都觉得对方面相诚恳,浑然不似撒谎。

沈澜实在看不出来,只好问道:“我要如何见他?”

林秉忠想了想:“明日午间,夫人只管坐上骡车,我来驾车。”

沈澜点点头,见他没有旁的话要说,便告辞离去。

第二日午间,没有太阳,只有阴云如絮,斜风卷地,烟笼哀草,雨侵肌骨。

沈澜坐上骡车,见骡车里备了曲脚帽,胸背花盘领窄袖衫,乌角带,红扇面黑下桩靴。

这是太监的衣裳。沈澜会意,只在骡车中换好衣衫。

骡车行了约一个多时辰便停下了,林秉忠微微掀开帘子,递进来一份棋炒:“夫人且慢用。”

沈澜接过棋炒,心里忖度着这便是晚膳了,看来是要等夜里才能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