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4页)

沈澜不是不知道,在古代一个孤身女子生存何其艰难。多少人家插标卖首、卖儿鬻女都是为了活下去。可比起当瘦马被人卖来卖去,比起为奴为婢尊严沦丧,一切困难都可以克服。

“林大哥,人各有志,我这一生,宁可自由自在老死于荒山野岭,也不愿富贵荣华却一辈子为奴为婢。”

林秉忠愕然不已,不禁抬头望她,见她荆钗布裙难掩清丽,亭亭地立在日光里,他慌忙低下头去。

良久,只轻声道:“若是如此,你不如求求爷。爷见你一个弱女子可怜,或许便肯销了你的奴籍。”

沈澜郁闷不已。心道这裴慎面上功夫做的有多好,分明是个心冷如铁之辈!

见她不说话,林秉忠又安慰她:“你且宽心,公府为积德,丫鬟多有定例,你不是家生子,二十岁也就放出去了,有的蒙主子恩典,十七八有家里人来赎便也让她们走了。况且你若活做得好,叫爷高兴,出府的时候,爷自会送你一份前程。”

沈澜苦笑,她原本想着刘葛倒台,刘妈妈就此失去靠山,她或许能赎回自己的卖身契,如今看来,林秉忠避而不谈,恐怕希望不大。

“既是如此,我想问问林大哥。”沈澜直言道,“大人身侧可有妾室?”裴慎有没有可能纳她做妾?

林秉忠实在耿介鲁直,根本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直言道:“姑娘勿要胡说,大人正要守孝三载,怎会有妾室?”

沈澜一时间悲喜交加。

事情已成定局,如今想销去奴籍是不可能了。且裴慎势大,与刘妈妈不同,想在他手中逃跑,难上加难。

可听林秉忠这么一说,不做妾,只干个三年仆婢,找人来赎她就能脱身,届时便是光明正大的良家子了,可比当个逃奴,挖空心思上户籍,心惊胆战生怕事发强多了。还能借助国公府,结识些人脉善缘,将来孤身一人也不怕被街头的帮闲地痞欺凌。

这样一来,反倒是个机遇。

况且哪怕三年后脱不了身,届时已然熟悉了周围情况,麻痹了裴慎,有了银钱、人脉,要逃跑也容易些,总比如今两眼一抹黑,连出扬州的路在哪里都不知道强。

沈澜下定决心,做好两手准备,却忽觉不对:“大人可是夺情起复?”按理守孝不该做官啊。

林秉忠摇头道:“爷是为其恩师守孝。”

为恩师守孝?沈澜只觉不对劲,她就是再不熟风土人情,也知道守孝是为父母、祖父母,哪里有为恩师守孝的?这恩师是他五服内的族亲?还是裴慎在求名?

她正要细问,坠儿急急来寻,说大人找她。

沈澜辞别林秉忠,匆匆到了正房,唯见裴慎头戴网巾,穿着缂丝圆领袍,端坐黄花梨四出头官椅上,正握着一卷《青琐高议》,目不转睛的看书。

见她进来,裴慎放下书道:“去哪儿了?怎么不在房中伺候?”

沈澜垂首道:“昨日睡得沉了些,今日便起晚了。”

裴慎只冷哼道,“爷一宿没睡,你倒是好眠。”拿到账本,有诸多事情要做,哪里能安睡?

沈澜咋舌,可算是明白裴慎语气为何如此冷冽了。任谁为工作熬了一夜心情都不会好的。

她不想捋虎须,便低头肃立道:“是奴婢不懂事。敢问爷有何吩咐?”

裴慎只散漫的瞥她一眼:“知道我一夜未眠,还不快去铺床叠被?”

已然日上三竿,可领导要补眠,沈澜还能拒绝不成?她顺从地看了看房内。

裴慎为了处理公务,书房连通内室。

这是盐漕察院,古来盐官最为富庶。床榻围屏俱是些紫檀乌木,盘匣漆器多是螺铀剔红,案头清玩有昆石灵璧,就连墙上挂的画都是玛瑙轴头。

沈澜放眼望去,只觉此地实在过于奢侈。

可巡盐御史任期只有一年,裴慎忙到连丫鬟采买都顾不上吩咐,想来这些布置多半都是上一任巡盐御史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