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问此间(四十三)(第8/9页)

所有人都大赞它是好宝贝,金翠虚闻见那香味,也觉得神清气爽,灵炁充沛,更加深信不疑。

晏欢低声道:“天机树,能在小世界找到这玩意儿,不容易。”

刘扶光面色沉肃,不说话。

失去多少,便收获多少;取得多少,便失去多少,天道的平衡至理,尽在天机树中显现。

金翠虚被采补过头,闻见了树的香气,才觉得灵气充裕,其他人闻见了,则是苦苦忍着演戏。至于放到元婴闭关的密室,那更是会让元婴散去一身真元,枯竭惨死罢了!

“现在,”贞阳面色苍白,尽力闭住七窍,不让金翠虚看出端倪,“谁能靠近师父闭关的密所?”

金翠虚如释重负,微笑道:“让我去,我可以把重宝放在师叔祖门前,让她闻见宝物的灵香。”

贞阳拊掌大笑:“莹蟾真是志气可嘉啊!那么,你就去吧!”

刘扶光转过脸,几乎不忍再看。

晏欢则盯得目不转睛,他吞噬这些负面的罪孽,就像饿兽吮吸温热的鲜血。

再然后,刘扶光听到了很多声音。

那多数是金翠虚的声音,崩溃的哭声,暴怒的尖叫声,还有悲痛欲绝的,自喉间发出的抽搐响声。她成为了贞阳的共犯,是她亲手……害死了世上最爱自己,自己最爱的人。

她走进了绝望的死胡同。她想杀贞阳,那为何不先杀了自己?也许她还能先杀了贞阳,再以死谢罪,但那样又有什么意义?

落仙观也是帮凶啊,她视作家园的地方,如今成为了杀人犯聚集的恶土,这里盘踞着贞阳的权力触手,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她无处可逃,无路可退。

她似乎是死去了。

时间静止。

晏欢和刘扶光都站在原地,没有上前。

“这一次,要靠她自己了。”晏欢说,“别人没法帮她。”

刘扶光以沉默认同。

时间不知停止了多久,金翠虚一直在自己的世界里打转。她喃喃自语,梦呓般自说自话,时而哭,时而笑,时而流泪喊着外婆,时而尖叫着求贞阳不要过来……她用指甲在身上划着血道,每数过一个时辰,就划上一道。

就在划满一百七十一道的时候,金翠虚忽然住手了。

她的眼神原本死寂灰暗,这时却慢慢凝聚起一线清光。

她吃吃地笑了起来。

就算是个瞎子,此刻也能看出,她全部的身心,都已被“复仇”二字填满!

时间再度开始流动。

她变了,开始变得依附贞阳,开始变成她以前最不理解的那类人。她麻痹贞阳的戒心,从他手中不动声色地攫取权力,布置自己的棋局。她修炼的天赋,全然用来吸收阴谋与卑劣的力量。

拔除贞阳的势力,填补自己的人手,她做得得心应手,像本能一样顺滑。贞阳浑然不觉,猎人与猎物的位置早已对调,他还沉溺在温柔的哄骗里,对胜利的滋味无法自拔。

贞阳死的那天,金翠虚同时血洗了落仙观。

满门人头,被她尽数堆在密所门前,她揪着贞阳血淋淋的头皮,让这个不成人形,然而还挣扎活着的肉块,跪在紧闭的大门口,自己闭住灵窍,反将将他的两个鼻眼按到天机树上。

不消片刻,贞阳发出含糊的喊叫,浑身皮肉萎缩,瞬时枯萎、灰败,周身灵炁哗然冲散,生生凋零成了一摊干巴巴的灰烬。

原来,师叔祖是这么死的。

金翠虚笑了两声,又笑了两声,她望着密所大门,手伸了又伸,始终没有打开门的勇气。

她跪在地上,“咚咚咚”地磕了十个响头,直磕的额头出血,方站起来,毅然离去。

日月流转,岁月如梭。

刘扶光和晏欢在这里看着,他们的感官里,时间不过流失了几分钟,可金翠虚再回来时,已经是金丹修为。

她更瘦了,但是也更干练,更凌厉。她站在紧闭的门前,仍然没有推开的勇气,照旧跪下磕了十个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