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问此间(二十五)(第3/5页)

一切思绪戛然而止,心魔睇视刘扶光的面容,他是一尊石雕,唯有僵立在原地。

刘扶光在笑。

心魔好像也被这个笑容分成了两半。

一半的他在看到这个笑之后,就完全垮了、毁了,稀释成了一滩无可救药的烂泥。他愿意放弃所有,只需倒在至善的怀里,让他用双手抱着他、捧着他,好让他重新变作世间最幸福的东西。因为他要这种毫无保留的爱,哪怕就此沦为天底下最卑微下贱的尘土,他亦甘之如饴。

而另一半的他则在歇斯底里地哀嚎。这个笑让他想抠瞎自己的眼珠,抛弃自己的皮囊逃生。因为他要不起这种毫无保留的爱,这不是他可以担负的重量和温度。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呢?”至善的嘴唇张合,发出心魔无法辨认的声音,刺耳的、悦耳的,震如雷霆的、轻如微风的,“还要过多久,你才能兑现你的承诺呢?”

刘扶光在看着他。

——他看到了他,至善正在看着他。

就像直面热烈的太阳,心魔无法承担这样的炙烤,他必须远离这里,远离这个存在……他受不了,他真的承受不了!

心魔流着热泪,跌倒在地上。刘扶光吃了一惊,不等他再说话,“晏欢”已然泣不成声,他仓皇地发着抖,挣扎着变出漆黑的龙身,于半空翻滚拧旋,头也不回地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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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起,“晏欢”便没有在同刘扶光碰过面。

不过,他虽然躲着刘扶光走,汤药倒仍旧一碗不落地送到刘扶光的寝殿。他不在,刘扶光更乐得省事,起码不用找机会偷偷倒药。

情况显而易见,此“晏欢”非彼晏欢,而是一个极其逼真,逼真到让人看不出破绽的冒牌货,那么问题来了,真正的晏欢去哪儿了?

厌烦也好,漠视也罢,刘扶光都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时至古神远去的今日,世上真的没有什么存在,能动得了晏欢分毫。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是晏欢伤势未愈,便跑去修复大日,以至伤势持续加重到难以收场的地步,随后叫人抓住机会,下手暗算了他。

……但是这样也说不通,至善至恶互为掣肘,出于独一份的感知力,刘扶光当然能够察觉得到,那确实还是晏欢的身躯。

倒像真瓶子灌了假酒……所以,这假酒会是什么来路?

刘扶光思索不出答案,转而想起昔日周易的卜算结果,他说“此事有颠覆之兆,前路蒙阴蔽雾、扑朔迷离”。如此看来,这个“颠覆之兆”,指的便是晏欢此刻的情形了。

某种程度上说,一个能够驾驭至恶躯壳的存在,无疑要比至恶本身更加棘手,这实在不是当前的他可以应对的局面。

该怎么破局?

刘扶光眉头皱起,他心里有个法子,决定试上一试。

数日既过,刘扶光卧在榻上,盯着日复一日送来的汤药。

药碗通常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床头,待他倒空之后,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晏欢,你还不打算见我,”他陡然出声,“多少天了,心情该平复了罢?”

寝殿四周静悄悄的,唯有纱帐在风中漫荡,犹如飘幻的月光。

刘扶光垂下头,他瞧着自己的手指尖,慢条斯理地道:“你若不来,我就不喝这药了。”

想了想,他再补充道:“实不相瞒,这几日的药,我也是一口未动的。”

他说完这两句话,便好整以暇地靠在软枕上,等候着对方的回音。

不知过去多久,殿内明光一暗,阴影从四面八方翻涌汇集,在光洁的地面上,流淌如错综复杂的蛛网,影子又聚合成高大男子的体型,无言地出现在刘扶光床边。

“……你该喝药的,”心魔沙哑地说,“这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早一点好,你也能早点迎回你的元神……”

“我要它,不是为了重新塞回肚子里。”刘扶光打断了他的话,抬头道,“你躲着我,为什么?我试着对你笑一下,原以为你会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