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问此间(一)(第2/6页)

原来,前几日在官道上,平沙岭做了一票奇异的买卖,劫了个神神叨叨,只带着僮仆的读书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敢到东山庄来寻死,还口口声声念着什么“日随月相”,什么“阳德阴灵”。张春福平生大字不识半个,最不爱听酸儒胡咧咧,当即一刀砍了。没成想,在书生的包袱里,居然搜罗出两块分开的玉壁,白如琼脂、清似明珠,合在一起后,更有变化不定的瑞气宝光,从玉壁的圈孔处逸出。有懂行的狗头军师献策献力,教张春福把玉壁浸到银盆里,月光一照,果然在墙上显出了地图的形状,显现的正是天坑的景致。

得此至宝,张春福顿觉飘然欲仙,比老娘从坟头里活过来还欢喜。他杀了一批知晓内情的喽啰,又勒令身边人管好自己的嘴,千方百计掩盖消息,就等再出月色的时候,来天坑处一探究竟。谁知某天从床上醒来,玉壁却猝然没了半个,显然是有人得知了音讯,来这里盗走了,只是为什么光盗半个,他亦百思不得其解。

宝贝遭窃,张春福恨得快要呕血,他也不声张,只是调集人马,在月出时分埋伏到此,看有谁打算抢了他的机缘,这便逮到了徐天虎。

徐天虎被好一通威胁,知晓这其中必有误会,但他当大头领惯了,怎么肯好声好气地跟对面商量?再者说,世道如此,稍有服软,手下人便跟嗅着血味儿的野狼似的,要时刻等着在你的软处撕咬一口,再踩着你的尸骨上位了。

因此,他并不恼,只是嘿嘿冷笑:“姓张的,你看不住家里的东西,反倒赖在我头上,这也罢了,万一将来你屙不出屎,又或者,你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妾生不出儿子,那也是我徐天虎把你耽搁了吗?”

张春福勃然大怒:“徐天虎,我不与你耍嘴皮子,过来受死!”

话音未落,两方的冷箭皆如暴雨般乱飙,嗖嗖嗡鸣,不绝于耳。徐天虎飞身上马,挺着一柄九环大刀,左支右突,朝平沙岭的方向俯冲而去,天坑坡度不小,两方人马顷刻杀在一处,混战中血腥冲天,厮杀惨叫声此起彼伏。

徐天虎生来就有一把好力气,手中兵刃沉重锋利,不知饮过多少无辜枉死的鲜血,此刻驾到马上横挑竖劈,砰砰嚓嚓声在人堆里乱响,半空全是飞起来的残肢断臂。他杀红了眼,不分敌我地畅快猛砍,张春福在远处见了,不由大喝道:“狗娘养的,先来过我这关!”

他手持长戟,双方一交上手,唯见夜空星火四溅,月光下摇着两汪亮晃晃的银圈,兵器碰撞的激鸣,震得人耳道发懵。

虽说都是无恶不作的强人,但从武学的角度上说,两边却不能算不入流的野路子。在马上拼兵器,本就是一寸长一寸强,张春福将一柄长戟抡得气势逼人,徐天虎处处受掣肘,招架逐渐狼狈,不由心生一计,卖了对面一个破绽。

张春福只道他心力有亏,急着要将对手打落下马,慢慢折磨,长戟霎时由戳刺变为横扫。谁料徐天虎顺势在马背上倒了一个铁板桥,让那长戟劈面掠过,再弹起时,九环大刀手起刀落,朝着张春福的臂膀就是一劈。

刀头舔血日久,张春福随机应变的能力已是不差,仍被他惊出一后背的冷汗,尽管勉强躲过,他骑着的一匹好马却刹那身首分离,血喷如瀑,带着他栽倒下去。

张春福先是一惊,继而大怒,他狂吼一声,长戟胡乱往前一递,亦将徐天虎的坐骑穿胸搠透,马匹嘶声惨号,四蹄乱挣,同时让徐天虎跌到了地上。

两人满头满脸的马血,徒步胶着厮杀,一个挥刀虎虎生风,一个舞戟寸步不让。两方正斗得难解难分,倏地一声哨响,仿佛雀儿在树梢上扯着嗓子长鸣,徐天虎心头一紧,慌忙大叫不好,前有强敌、后有暗算,他纵是三头六臂也躲不开,只得生生挨了穿肩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