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法利赛之蛇(三十一)(第2/4页)

不,现在不是时候。

望着阿佛洛狄忒,谢凝犹豫着问:“说到这,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好意,但是……你为什么对我友善?”

“因为你们乃是我见过的,最奇特的情侣。”爱神伸出小指,抵着侧边的脸颊,神情妩媚,姿态与面貌无不迷人,“啊,没有爱情的金箭,一个人类竟能爱上魔神,魔神也为人类而倾倒。这难道没有说明爱的无理与盲目吗?天底下的人或者神,有智识的个体,总想在生命中追逐意义,但爱是不需要任何矫饰,更无需任何辩驳的呀!”

她转向谢凝,轻声说:“因此,不管是你赢,还是阿波罗赢,都是我乐意看到的结局,我不会为着祂是一位神祇,又曾经爱慕着我的美丽,就要偏袒祂。”

想了想,这女神忽然又转变了态度,从美目中放射出忿忿的神光,她嚷道:“不,还是你赢。我是不会忘记,阿波罗是如何在众神面前折损我的颜面的!祂那么得意洋洋,好像塞浦路斯和基西拉岛的神庙全转去崇拜祂了一样。啊,还是你赢吧!祂固然是掌管文艺的主神,但我呢,我要给你美的显现,毕竟,艺术从来都与美密不可分。”

说着,她从掌中吹出一股玫瑰花瓣的香风,花瓣纷纷扬扬地落在谢凝身上。谢凝不好形容那种感觉,但他的思维确实更清晰开阔,落在眼里的色彩也更明亮微妙了。

“我就做了你的资助者,为你提供需要的帮助罢。”阿佛洛狄忒说,“现在,你只需专心地准备比赛!”

就这样,谢凝暂居于爱神的宫殿。他在玫瑰花海和拍飞的白鸽中徜徉,心里早有了关于这次赛题的答案:他偏要绘制出厄喀德纳的画像。

相爱之神安忒洛斯为他寻来神明专用的纸和笔,纸用天上的云丝纺织,笔是一段凝炼的星光;和谐女神哈尔摩尼亚给他送来珍贵的颜料,那些都是直接在自然景观中提取出来的色泽,绝不与人类从矿物和草木中提取的颜色相同。

反正都成了永生的人,谢凝不吃不喝,昼夜不休地站在画板面前。趁着灵感还在、愤怒未消,他蘸着颜料,一心埋头在调色的世界。

过去,谢凝还不太好意思到人前放开了手脚画,因为他掌握的技法和理论,对这个时代来说太过超前。也不会有人跑去跟原始人展示计算能力吧?只有在厄喀德纳的地宫,他才能回忆着老师的指导,展示偏现代的技法。现在,谢凝已经不打算装了,他大开大合地在纸面上炫技,永生的神酒强化了他的记忆力,使得过去一些被遗忘的学习内容,全浮现在他的眼前。

油画受明暗、色彩、线条、肌理、光感等诸多因素影响,作为一名油画的新学者,仗着赐福和永生对体能的加持,在人像上,谢凝大胆采用了委拉斯凯兹于晚年偏向古典的直接画法。他手动改制了画具,以此更好地展现画面釉染的效果,并放大了颜色虚实的对比,夸张地强化高光。

即便门外汉也清楚地知道,复杂的色彩更能体现高超的技巧,然而,他不打算在厄喀德纳的形象上运用太多细致入微的颜色。谢凝期望自己能够重现那种原始古朴的神性,为了反衬厄喀德纳的形象,他在背景里大量运用透明色与半透明色,更甚于梅索尼埃在多层画法上的进益。

“啊,这少年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我一句话都不能听懂,”爱欲之神厄洛斯感慨道,“看他沉浸在画笔和颜料里,真像着了魔一般!”

“与爱一样,愤怒和仇恨的力量也是巨大的。”阿佛洛狄忒说,“有时它们细水长流地潜伏,有时它们像火山那样疯狂地爆发。你不能说,酷烈的恨无法完全地重塑一个人的身心。”

完成这副画的过程里,谢凝很少睡觉,更少休憩。他调着晚霞的紫与红,翻倒大海的蓝和黑,日光的金、月光的银,都太过清淡浅薄,他转而去熔岩中取得那种燃烧的赤金色,到不化的坚冰里,浓缩更刺骨的水银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