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法利赛之蛇(十)(第4/5页)

画笔描绘着他的脖颈,他同时感到了那精确无比的触摸,它蜿蜒过筋脉、肌肉、覆盖着刺青的皮肤,使血液欢唱,使骨头发软。

肩膀、手臂、肋骨、腰腹,笔尖所到之处,酥麻的痒意犹如生根发芽的葡萄藤,一瞬蔓延遍了他的指尖发梢。厄喀德纳的手指正在颤抖,指甲也深深嵌进了石雕的王座。

这是什么样的赏赐与折磨!蛇魔一而再,再而三地吐出浸满毒液的蛇信,一次比一次探得更远,一次比一次更具占有的渴望。因为专注,少年的额角沁出细小的汗珠,他便在空气中卷着汗水的咸味;谢凝偶尔停下来喝水,厄喀德纳也迫切地想象,那水流淌在柔软的双唇间,究竟会是什么滋味。

谢凝画画的时间越长,凝视打量厄喀德纳的时间越长,他就越能看出一种缓慢,但十分明显的变化。厄喀德纳的神情逐渐变得更阴暗、更迫切,甚至可以说是饥饿的。他的身体绷紧了,尾巴不住焦灼地游来甩去,在空气中晃得啪啪作响。

“你……你饿了吗?”谢凝不得不停下来,担心地发问。

厄喀德纳沉默了片刻,哑声回答:“是的。我饿,太饿了。”

“那你要不要……”

谢凝刚想说,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厄喀德纳便打断了他的话:“我可以忍受,请继续吧。”

“忍着可不好哦,”谢凝挑起眉毛,以前在画室的时候,他们就会跟画模开一点这样的玩笑,提一提大家的精神,“到时候别把我给吃掉了。”

笔锋开始在下腹处的蛇鳞上过渡,厄喀德纳的嘴唇不禁张开,瞳孔失神地放大了一阵,视线同时阵阵模糊。他隐忍按捺,辛苦地调整体温和呼吸,方才恍惚地回应:“……不,我不会。”

谢凝埋头沉浸,一心盯着他的画纸,也没时间解释这不过是个玩笑了。他的笔下仍然欠缺许多东西,不过,可能是有厄喀德纳的本体作为素描的参照对象,谢凝得以复现出一两分的神韵,已经有了不得了的进步。

“看看,怎么样?”画完一半,他转过画架,展示给模特瞧,“是不是比上次好点啦?”

厄喀德纳做出肯定的答复:“等你画完,我会用纯金打造一个画框,把这张画装载进去,好叫奥林匹斯的诸神也产生对我的艳羡。”

哈哈,金主实在是过誉了!

谢凝忍不住地咧嘴笑,人哪有不爱听好话的?何况夸他的可不是别人,是活生生的神话生物。

“唉哟,我歇一歇,”他放下碳条,在一旁冲干净手,活动着酸痛的肩膀和小腿,“你也歇一下,都几个小时了吧?”

他提着水壶,坐到厄喀德纳身边。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艺术家待遇真挺高的,看他在阿里马地宫作福作威的这个样,三天前谁能想到?

既然已经有傍身的吃饭本事了,谢凝的胆子也大了一些,敢打探金主的隐私了。他好奇地道:“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厄喀德纳低头看他,毒液分泌过度,他的獠牙尚因亢奋而隐隐作痛,尽量简短地道:“你问。”

“我想知道,你……怎么是男性?”谢凝没敢说你怎么是雄的,“传说故事里,都说你是……”

“我是宁芙?”厄喀德纳反问。

谢凝点点头。

“我不是第一只厄喀德纳,但的确有可能是最后一只。”厄喀德纳嘶嘶地说,“厄喀德纳是一个可供传承的族群,只不过,每代唯有一位而已。”

谢凝:“啊?”

“初代的厄喀德纳,或许是人类熟识的那只,”蛇魔纵容地望着谢凝,“与提丰结合,生育了许德拉、喀迈拉、斯芬克斯、刻耳柏洛斯……数不清的怪物,数不尽的妖魔,是它们为祸人间的母亲。但是她早就死去了,提丰被关押进塔尔塔罗斯之后,她孤立无援,子女亦在命运的织机上早有安排,于是,百眼巨人偷偷潜入阿里马,在睡梦中扼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