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2/8页)

亨利和迪迪埃把雷诺汽车向前推了推,然后抬起活板门。门板抗议般嘎吱作响着向前倒去,重重地砸在汽车的保险杠上。

伊莎贝尔点燃油灯,一只手举着灯,一只手摸索着摇摆的楼梯向下爬去。她留下的一些补给品已经被用掉了。

她提起油灯,“把他带下来。”

几个男人交换了一个充满忧虑的眼神。

“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亨利说。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伊莎贝尔怒气冲冲地说道,“现在,把他带下来。”

盖坦和亨利拖着已经不省人事的飞行员爬进漆黑潮湿的地窖中,把他放在床垫上,床垫在他的身下微弱地沙沙作响。

亨利焦急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爬出地窖,站在了他们的上面,“走吧,盖坦。”

盖坦看了看伊莎贝尔,“我们得把车子推回原位。在我们回来寻找你们之前,你不能离开这里。如果我们出了什么事,没有人会知道你们在这里的。”她可以看得出他想要触碰自己,而她的内心也涌起了同样的渴望,可两人却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臂始终垂在体侧。“纳粹会不懈地寻找这个飞行员的。如果你被人抓住……”

她扬起下巴,试图隐藏心中的恐惧,“那就别让我被抓住。”

“你觉得我不想保证你的安全吗?”

“我知道你想保护我。”她低声回答。

趁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站在楼上的亨利开口喊道:“走吧,盖坦。我们需要去找个医生,想办法明天把他们带离这里。”

盖坦后退了一步,整个世界似乎就只剩下了他们之间这段狭小的距离。“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会敲三下门,然后吹口哨,所以不要朝我们开枪。”

“我会试着不开枪的。”她回答。

他喘了一口气,“伊莎贝尔……”

她等待着,可他却再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只是呼唤了一句她的名字,话音中还带着某种熟悉的歉意。他叹了一口气,转身爬上了梯子。

不一会儿,活板门重重地合上了。她听到头顶上的木板在雷诺车被推回原位时发出吱嘎的响声。

随后,便是一片沉寂。

伊莎贝尔开始感到恐慌了,仿佛又回到了上锁的卧室,杜马斯夫人用力地摔上门,挂上锁,告诉她闭嘴,并且不要再开口提出任何的要求。

她无法离开这里,即便是在紧急的情况下。

停下。冷静。你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么。——她对自己说。

她走到架子旁,推开父亲的霰弹猎枪,找出了一个医药箱。她曾在里面草草地储备了几把剪刀、一包针线、酒精、创可贴、麻醉剂、苏醒剂药片和胶带。

她跪在飞行员的身边,把油灯放在自己的脚旁。鲜血浸透了他胸口的飞行服,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撕开衣服的布料,露出了他胸口上那个裂着口子的大洞。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坐在他的身边,直到他不安地吐出最后一口气;紧接着,他停止了呼吸,嘴巴缓缓地张开了。

她温柔地从他的脖子上摘下了他的身份识别牌,低头看了看这些需要被藏起来的名牌。“基斯·约翰逊中尉。”她念道。

伊莎贝尔吹灭油灯,在黑暗中坐在一个死人的身边。

第二天早上,薇安妮穿上牛仔工装裤和一件按照自己的身材裁剪出来的、安托万留下的法兰绒衬衣。这些日子以来,她消瘦得只剩下了纤细的骨架,就连这件衬衣穿在身上也是空空荡荡的,她不得不把它再改小一点。她近日为安托万准备的补给包就放在厨房的桌面上,等待着被寄出。

索菲闹了一整夜,因此薇安妮并没有叫醒她。她走下楼,想煮些咖啡,差一点撞上了正在客厅里踱步的贝克上尉,“哦,上尉先生,我很抱歉。”

他似乎没有听到她讲话。她从没有见过他如此的焦虑不安,平日里总是抹着润发油的头发也凌乱不堪,一缕发丝不断地垂落到他的脸上,害得他一边拨开它,一边不断地咒骂,他的身上还带着配枪。要知道,他可从没这身装扮进过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