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5/6页)

接过包裹和纸币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尖锐而又短促的敲门声,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大家彼此交换着眼神。伊莎贝尔敏锐地联想到,这是一份危险的差事。门的另一边很有可能站着一个警察,或是一个纳粹。

紧接着又是三下敲门声。

莱维先生心平气和地点了点头。

门打开了,一个长着椭圆形脑袋、满脸老年斑的胖男人走了进来。“我发现他在四处乱晃。”那个老男人边说边站到了一边,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还穿着飞行服的英国皇家空军飞行员。

“我的天哪。”伊莎贝尔低声叫道。阿努克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

“哪里都有他们。”阿努克压低了嗓门说,“从天而降。”她僵硬地笑着讲起了笑话,“入侵者,德国监狱的逃犯,还有坠机的飞行员。”

伊莎贝尔凝视着这个飞行员。所有人都知道,帮助英国飞行员是要接受刑罚的。城里的公告栏上到处都贴着这样的警示:入狱或是死刑。

“给他找几件衣服来。”莱维说。

那个老人转身对着飞行员说起话来。

显然,对方不会说法语。

“他们会给你找几件衣服来。”伊莎贝尔说。

房间里的人突然沉默了,她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自己。

“你会说英语?”阿努克小声问道。

“还过得去吧,我在瑞士的女子精修学校里上过两年学。”

又是一阵沉默。不一会儿,莱维打破了僵局,“告诉那个飞行员,我们会把他藏起来,直到我们为他找到离开法国的途径。”

“你们能做到吗?”伊莎贝尔问。

“现在还不行。”阿努克回答,“当然了,别告诉他这一点。你只要告诉他,我们和他是同一战线上的,而且他现在是安全的——相对安全——叫他照我们的话去做就好了。”

伊莎贝尔走向那个飞行员。靠近他的身边时,她看到他的脸上满是擦伤的痕迹,飞行服的袖子还被某种东西扯破了。她十分确信他发际线边缘那些深色的印记是已经干涸了的血渍。她心想:他在德国人的头顶上丢过炸弹。

“我们并非所有人都是消极被动的。”她对那个年轻人说。

“你会说英语。”他回答,“感谢上帝。我的飞机四天前坠毁了。自从那时起,我就一直蜷缩在角落里。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直到这个男人把我拽了起来,拖到了这里。你们会帮我吗?”

她点了点头。

“怎么帮?你们能送我回家吗?”

“我还不能给你答案。你只要按照他们的话去做就好了。还有,这位先生?”

“什么事,夫人?”

“他们是在冒着生命危险帮助你,你能理解吗?”

他点了点头。

伊莎贝尔朝着自己的新同事们转过头去,“他明白了,会按你们的话去做的。”

“谢谢,伊莎贝尔。”莱维说,“你从安布瓦斯回来之后我们去哪儿找你?”

听到这个问题,伊莎贝尔马上给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备感惊讶的答案。“书店。”她坚定地回答,“我要重新开业。”

莱维看了她一眼,“你父亲会怎么说?我记得他是因为不想按照纳粹的意愿去卖书才关张的。”

“我的父亲正在为纳粹卖命。”她怨恨地回答,“他的意见算不上什么。他让我去找份工作,这就是我的工作,你们所有人都能随时找到我。这是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是的。”莱维附和道,尽管他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并不是十分的认可,“很好。等我们一做好新的身份证,就会派阿努克把你的新文件送过去的。我们需要你的一张照片。”他眯起了眼睛,“还有,伊莎贝尔,请允许我暂时做回一个老头,提醒你一下,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做个冲动的年轻姑娘了。你知道我和你的父亲是朋友——或者在他显露出他的本色之前曾经是他的朋友——所以你的故事我听了很多年。现在应该是你长大成人、学会听话的时候了。无论怎样,绝无例外。这既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也是为了我们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