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6/10页)

松开手,她感觉好了一些。

女修道院院长站起身来,拉住薇安妮的手,把她也拽了起来,“也许你这个礼拜可以找时间来看看孩子们,给他们上一堂课?他们喜欢你教的绘画课。可想而知,最近有不少人都在抱怨肚子饿。感谢上帝让修女们拥有一座不错的花园,羊奶和奶酪更是天赐之物。不过……”

“好的。”薇安妮回答。所有人都知道肚皮空空是什么感觉,尤其是孩子们。

“你并不孤独,你也不是那个需要负责的人。”修女温柔地说,“有需要就开口求助,有能力就伸出援手。我想这就是我们事奉上帝的方法——也是我们照顾彼此和自己的方法——在如此黑暗的年代里。”

你不是那个需要负责的人。

回家的路上,薇安妮一直都在思忖修女的这句话。

她总是能从自己的信仰中获得极大的安慰。无论是母亲刚开始咳嗽时,还是后来咳得厉害到会在手绢上留下一摊血迹的时候,薇安妮都会用祈祷来索取自己所需要的一切。帮助,指引,一种欺骗找上门来的死神的方法。十四岁时,她曾承诺上帝,自己愿为他做任何事情——所有事情——只要他能够饶妈妈一命。当祷告没有任何作用时,她又祈祷上帝赐予她处理后事的力量——她的孤独、爸爸忧郁而又愤怒的沉默与醉酒后的狂暴,还有伊莎贝尔的哀号与黏人。

一次又一次,她找到上帝,祈求帮助、承诺自己的忠诚。她想要相信她既不是孤独的,也不需要负责,更确切地说,她的生活正根据上帝的计划铺展开来,即便她自己看不到。

不过,此时此刻,她却感觉心中的希望就像锡铁一样又轻又软。

她的确是孤独的。除了纳粹,没有人能手握大权。

她犯了一个可怕而又严重的错误。无论她多么希望能够得到一个机会,她都已经无力挽回;尽管事情有时候会覆水难收,但一个好女人会承担起责任——过失——勇于道歉。无论她是或不是什么样的人,无论她有着什么样的缺点,她都想要成为一个好女人。

因此,她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么。

尽管如此,当她走到瑞秋家的小屋门口时,却发现自己还是有些动弹不得。她的双脚沉重万分,心里更是仿佛压着一块磐石。

她做了一次深呼吸,敲了敲门。随着屋里传来一阵慢腾腾的脚步声,门开了。瑞秋一只手抱着熟睡的儿子,另一只手上则挂着一块粗棉布。“薇安妮。”她笑着说道,“进来吧。”

薇安妮差一点就怯懦了——哦,瑞秋,我只不过是顺道过来和你打声招呼。然而,她却深吸了一口气,跟着自己的朋友进了屋。在燃烧的壁炉旁,她像往常一样坐在那张舒服的软垫椅上。

“抱着阿里,我去给咱们泡杯咖啡。”

薇安妮伸出手臂接过了熟睡中的婴儿。看到他紧紧依偎着自己,她拍了拍他的后背,吻了吻他的后脑勺。

“我听说红十字会已经给战俘集中营里的人送去了一些补给包。”过了一会儿,瑞秋开口说道,手里端着两杯咖啡走进了房间。她把其中一杯咖啡放到薇安妮手边的桌子上,“女孩们去哪儿了?”

“在我家,和伊莎贝尔待在一起。可能正在学习怎么开枪射击吧。”

瑞秋笑了。“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技能呢。”她把粗棉布从肩膀上拽了下来,扔进一个装着缝纫用品的草筐里,然后坐在薇安妮的对面。

薇安妮用力地嗅着纯洁的婴儿身上散发出来的香甜气息,抬起头时发现瑞秋正凝视着自己。

“这会不会就是那种日子中的一天?”她小声问道。

薇安妮不安地笑了笑。瑞秋知道薇安妮有时会哀悼自己曾经失去的那些孩子,并祈祷自己还能再多生几个。当瑞秋怀上阿里时,两人的关系曾经经历过一段困难时期——问题不大——她为瑞秋感到高兴……却也心存一丝嫉妒。“不。”她回答,缓缓抬起下巴,望向了闺密的眼睛,“我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