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6页)

一个德国哨兵朝她走了过来,手臂上还架着来复枪。“原来只是个小姑娘。”他靠过来说,“你知道宵禁的事情,对吗?”他问道。

她缓缓地站起来,假装勇敢地面对着他,“我知道我们这么晚了不应该出来。但我有紧急情况,必须到巴黎去。我父亲病了。”

“你的通行证呢?”

“我没有通行证。”

他从容地把来复枪从肩头上放了下来,握在手中。“没有通行证就不能出行。”

“但是——”

“回家吧,姑娘,趁你还没受伤。”

“但是——”

“快点,别等我决定不再忽视你的时候。”

伊莎贝尔的心里沮丧地尖叫了起来。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只字未发地从哨兵身边走开。

在回家的路上,她甚至都懒得沿着阴影行走。她在炫耀自己无视宵禁规定,挑拨他们再次出来阻止她。她心里甚至有些希望自己能被人抓住,好宣泄一下脑海里一连串的谩骂之词。

这不可能是她的生活——身处一座还未发出任何反抗的抱怨声就投降的镇子里,还要和纳粹困在同一个屋檐下。薇安妮不是唯一一个渴望假装法国既没有投降,也没有被征服的人。镇子里,店主和酒馆老板们朝着德国人微笑,给他们倒上香槟,向他们出售最优质的肉。村民们,大多数都是农民,耸耸肩继续着自己的生活;哦,他们会不以为然地嘟囔两句,摇摇头,有人还会在德国人问路时故意指向错误的方向。除了这些微不足道的反抗举动,他们没有任何反应,难怪那些德国士兵个个都气焰嚣张。他们不费一兵一卒便占领了整个镇子。该死,他们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攻占整个法国的。

可伊莎贝尔从未忘怀自己在图尔市附近的田野里目睹的一切。

回到家,她爬上楼梯,回到自己儿时的房间,狠狠地甩上了身后的房门。不一会儿,她闻到了香烟的味道,愤怒得只想尖叫。

他正在楼下抽烟。拥有石头雕塑般的脸庞、带着虚伪笑容的贝克上尉随时都可以把她们全都赶出去。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或是根本就不需要理由。她的沮丧之情凝结成了一团前所未有的怒火。她感觉自己的内心就像是一颗需要引爆的炸弹。只要走错一步——或是说错一个字——就有可能会炸开。

她跨着大步走到薇安妮的卧室,推开了房门。“你需要通行证才能离开镇子。”薇安妮话音刚落,她心里的怒火就开始膨胀,“那群浑蛋不允许我们坐火车去探亲。”

薇安妮在黑暗中答道:“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伊莎贝尔不知道自己从姐姐的声音里听出的是释然还是失望。

“你明天早上在我去学校的时候替我去一趟镇里,尽可能买点东西回来。”

“可是——”

“没有可是,伊莎贝尔。你现在留了下来,是时候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了。我希望自己能够指望你。”

接下来的这个礼拜,伊莎贝尔试图拿出自己最好的表现,却还是无法和那个男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一夜又一夜,她无法入眠,躺在自己的床上,在黑暗中孤独地想象着最糟糕的情况。

这天早上,她放弃了寻找借口,天还没亮就起床了。她洗了一把脸,穿上朴素的棉布连衣裙,在被剪掉的头发上围了一条丝巾,走下楼去。

薇安妮正坐在长沙发上织着毛线活儿,旁边立着一盏油灯。灯光的光晕把她和周围的黑暗区分开来,让她看上去脸色苍白、满脸病态——这个礼拜,她显然也没怎么睡好。她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伊莎贝尔,“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还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去排队呢,不妨早点开始。”伊莎贝尔回答,“排在队首的人才能领到好的食物。”

薇安妮把手中的毛线活儿放在身旁的小桌上,抚了抚自己的裙子(这又让她想起他还在房子里:她们谁都不能穿着睡衣下楼)。她走进厨房,取来了几张定量配给卡,“今天领的是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