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怜悯

当裹挟愠怒的厌云镖一闪即逝,发出破风的嘶鸣,江恶剑吓得径直抬手,才在惊险万分间,以两指及时夹住距离那敕风堂鬼使面门仅剩半寸的寒光。

而与此同时,却没能防住另一方向骤现的杀机,他忙扯着旁边竟也不知闪避的人退后数尺,虽然躲过一劫,但那沾着他口水的面具仍瞬间被司韶令以掌风劈碎。

不由心下震撼,这司韶令发起怒来连自己亲信的性命都不顾了?

他不过是错亲了几口硬邦邦的面具,竟让他如此大动干戈?

这么生气的吗?

便诧异之余,难免也心生少许不合时宜的窃喜,哪怕心里清楚,司韶令大抵是出于对坤奴的独占欲,江恶剑仍觉十分痛快。

“嘿……”

他憨笑一声,自然忍不住想要调侃几句,却刚一抬眸,也着实没料到的是,那敕风堂鬼使的脸就这么突兀地暴露在了他面前。

随着裂为两半的面具应声落下,倏然闯入江恶剑眼底的,竟是一张与满身黯黪相反,出奇疏朗的面孔。

年纪应确实比他们二人都长些,或许是和元的缘故,这般露出全部容貌,整个人的气质更温润许多,眉宇间糅杂几分不经意的倔执,看起来又没那么古板,像饱经风霜的孤鹤。

总之很难将他和传闻中残忍训练杀手的敕风堂鬼使联系起来。

也不知为何,江恶剑看着对方的脸,一时有些失神,仿佛有极为重要又说不清的情绪猝然坠落,在原本空寂的心底掀起波澜。

“你叫什么——”

而他一张口,下意识的询问却还没说完,喉间忽紧,身子蓦地被司韶令拉扯过去。

后背猛撞在胡桐粗壮的树干,头顶霎时遮下灿黄的荫影,江恶剑被迫仰起头,看见司韶令扯着他颈圈上细带,灰蒙双眸正朝他压下。

尽管隔着层眼纱,依旧能感受到那双眸间的可怖。

偏江恶剑目光锃亮,心间擂鼓,甚至主动撅起了嘴。

“……”

可惜,轻拂过他唇上的夏风暖烘烘,与他原本所想象的美妙触感相比,实在萧瑟。

本以为司韶令会凶狠将他唇舌咬破,肆意攫取,吞噬,弄得他一塌糊涂。

偏什么也没发生。

于是嘴角下耷,江恶剑失望瞪着咫尺内再一动不动的司韶令。

正琢磨向前几分,听到司韶令突然开口。

“为什么救他?”

啊?

江恶剑闻言微愣。

又听司韶令问:“你不认得他,他是死是活,与你有什么关系?”

虽然摸不着头绪,江恶剑仍轻笑两声:“我顺手呗……”

没想到说话间,他一只手被司韶令握住。

司韶令忽地按住他掌心冒血的口子——那是他刚刚强行拦下厌云镖时所致,实际不深,他都没怎么感觉到。

“顺手?”司韶令声音又沉下些许。

总觉得司韶令的反应哪里不太对劲,江恶剑稍想了想,也没能想出所以然来,只得笑嘻嘻地戏谑道:“夫人心疼我?”

“杀了他。”谁知司韶令冷道。

“啊?”江恶剑又愣住了。

自己在这北州王庭也算得上是个过路疯狗都怕的蛮棍,怎么司韶令像是比自己还要野蛮很多?

半晌,见司韶令不曾改口,江恶剑只得视线越过他,又看了看那从始至终没有丝毫闪躲,连听了司韶令这冷漠绝情的话,此刻也依旧静立原地的敕风堂鬼使。

“还不动手?”耳边再次响起司韶令的沉声催促。

“杀了他……倒也不是不行,”便收回视线,江恶剑这次开口,脸上却是露出嫌弃,“但他一直像块木头桩子不躲不闪的,我还不如杀只鸡尽兴。”

“……”司韶令眉心微动,“不是因为你对他心生怜悯?”

“怜悯?”江恶剑略感新鲜地乐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怜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