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4/5页)

佩吟坐在那儿不动,静静地看着琳达。

“自耕一向是个反婚姻论者,”琳达继续说,“他自己学法律,又接了太多件离婚案件。所以,他对我说过,用一张纸把男女两个人拴在一起,实在太荒谬,也太没情调了。他把结婚证书,看成男女两个人间的一张合同,一张没有年限的合同,他说,相爱还要订合同,这是傻瓜做的事!”她摇摇头,仔细地看佩吟。“我真没料到,他居然会向你投降,要去当傻瓜了!”

佩吟迎视着琳达的眼光。

“或者,”佩吟幽幽地说,“逢场作戏的时期结束了,当他真正恋爱之后,理论就全体不存在了。爱情,会让人变质,会让人当傻瓜!”

琳达定定地看了她好几分钟。

“我有一些明白,他为什么会为你着迷了。”她终于说,走过来,她在佩吟对面的沙发中坐下来。白色的沙发衬着她桃红色的衣服,她叠着双腿,手里握着一个酒杯,她看起来雍容华责,高雅迷人。她那很长很长的睫毛又浓又密,向上面微卷着。她望着佩吟的眼光深沉而温存,丝毫不杂敌意。“你很爱他吗?——佩吟?”她忽然直呼她的名字,叫得又自然,又亲切。

“如果不爱,就不会谈到婚姻了,是不是?”她反问,语气完全不像她那样平和,不知怎的,她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显得好嫩,好卑微,好不出色。

“那也不尽然,”琳达深思地说,“很多女人,为了年龄到了而结婚,为了该结婚而结婚,甚至为了金钱而结婚,为了一张长期饭票而结婚……”

“你以为我是这样的女人吗?”她叫了起来,愤怒和激动使她的脸发红,而嫉妒又使她的脸发白了。

“不不,佩吟,”她柔声说,“请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说你,我只是一概而论。好了,”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我知道你是真正爱他的了,但愿,他也是真正地爱你,而且禁得起时间的考验,因为,你显然和我不同,你是禁不起几次打击的……”

“但愿?”佩吟蹙紧了眉头,狐疑地问,“你是什么意思,你认为他并不是真正爱我吗?”

“他当然爱你!”她认真地说,“否则,怎么会愿意娶你呢?不过,问题只在于他能爱多久?是为爱而爱,还是为征服而爱?”

“为爱而爱?为征服而爱?”佩吟糊涂了。“我听不懂。”

“自耕最欣赏的女人,是能够和他针锋相对的那种。佩吟,不是我自夸,我也是那种人。每当他碰到这种女人的时候,他就非到手不可,我一看你就明白了,你是不容易到手的,除非和你结婚,他没办法得到你。佩吟,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个婚姻好危险!”

“好危险?”她怔怔地瞅着她。

她叹了口气,啜了一口酒,她的眼神变得迷迷蒙蒙起来,她对整个房间扫了一眼,带着股淡淡的幽怨,她轻声细语地说:

“你瞧瞧我,佩吟。四年前,他为我而造莲园,你愿意参观一下我的卧室吗?整面墙都是莲花,我的床也是一朵莲花。他造的时候,我觉得他简直是发疯了。他收集各种品种的莲花,只因为我名字里有一个莲字。佩吟,你如果是我,你能不感动吗?你能不相信他的爱,和他的诚意吗?于是,我跟了他。我比你更痴一点,他不喜欢婚姻,我就连婚姻的名分也不敢要。然后,他又有了露露,露露是个舞女,他喜欢她的风骚。接着,又有了云娥……唉!佩吟,你该见见云娥的,她比纤纤大不了多少,美得像一朵白莲花……”

佩吟跳了起来,她再也不能维持她的冷静了,再也不能维持她的风度了,更别提什么“安详”与“自然”了。她张大眼睛,只觉得有热浪在往眼里冲去,她喊着说:

“我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你安心在破坏我们!你造谣,你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