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6页)

“奶奶!奶奶!爸爸说我不用考大学了!我不会再落榜了,我也不用去念那些呜呼哀哉了!”

赵自耕惊奇地深靠进椅子中,原来,她居然如此“害怕”考大学,“不愿”考大学,“怀恨”考大学他想起几个月前,佩吟就对他说过的话:

“……虽然她不爱读书,她仍然为你去读,虽然她不想考大学,她仍然为你去考。她有很完整的自我,却要为你去放弃自我……”

佩吟,佩吟,佩吟……他的心在低唤了,那个“人比黄花瘦”的小女人……她能看进人类内心深处的东西,而他,他这个“自命不凡”的大律师,办过那么多案子,见过那么多世面,面对过那么多钩心斗角的问题,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的事件……结果,他居然赶不上那个小女人;他无法透视人心!

佩吟,佩吟,佩吟……他的心在低唤了。很快地,他打开记事簿,找出佩吟的资料,还好,她家居然有电话,他想,她很可能穷得连电话都没有。拨了两个号码,他又怔住了,他要在电话里说什么?经过了昨晚那种事,他预备在电话里对她怎么说呢?挂上电话,他很快地站起身来,穿上西装外套,他一面走出去,一面一迭连声地叫老刘。

苏慕南先赶来了。平日,赵自耕上班的时候,苏慕南虽然自己也有车,但是却常常和赵自耕同车去办事处,因为赵自耕连车上的时间都要利用,常常要交代许多事情。今天,赵自耕却匆匆对苏慕南说:

“你自己开车去办公室吧,不要等我,你先把人寿公司那件案子拿出来研究研究,我不一定几点钟来,如果有人找我,你录上音等我来处理吧!”

苏慕南点点头,没多说什么,他注意到,平日那么爱整齐与修饰的赵自耕,甚至没有刮胡子。

二十分钟后,赵自耕的私家车已经停在韩家门口了。

赵自耕下了车,他打量着这幢日式房子,在目前,这种日式房子已不多了,当然,即使是仅余的日式房子,也都只保存着日式的外壳,里面的纸门和榻榻米,是老早就被木门和地板所取代了。他整了整领带,不知怎的,竟有些紧张,若干年来,即使辩论最大的案子,走上法庭,他也没有这样紧张过。

他伸手按了门铃,一面看看手表,才七点二十分,他似乎来得太早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花园里传来,接着,门开了,站在门口的,竟是佩吟自己,她穿着一件简单的格子衬衫,一条牛仔裤,卷着左手腕的袖子,她正一面包扎着手腕上的绷带,一面头也不抬地在交代:

“阿巴桑,拜托你煮点稀饭,剥两个皮蛋……”

她蓦地住了口,因为,她发现挺立在门口的,并不是来上班的阿巴桑,而是赵自耕!她用右手握着绷带的顶端,整个人都呆住了。

“佩吟,”他低唤了一声,不知何故,整个心脏都在擂鼓似的跳动。他盯着她,她面色不好,憔悴而苍白!眼神疲倦,眼睛周围,有着淡淡的黑圈,难道,她也一夜没有睡觉?他不自禁地望向她的手臂,那层层包扎的纱布引起了他的注意,怪不得这么热的天她总穿长袖衬衫,原来她受了伤!什么伤?怎么受的?他疑惑地看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让我帮你系好吗?”他柔声问,注意到她单手包扎的狼狈了。

她没说话,只被动地把绷带递给他。他为她扎紧,用分岔的两端打上了结,她收回手去,默默地放下衣袖,扣上扣子,遮住了纱布。他们两个都没再说什么,好像他是特地来为她包扎伤口似的。空气僵了好一会儿,然后,他“鼓勇”说:

“你早上有课吗?”

“是的。”

“几节课?”

“四节。”

“下午呢?”

“没有了。”

“我送你去学校,好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