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逃(第3/4页)

她强忍住心下的委屈,道:“那难道,下人有错,儿媳便是在外头教训也教训不得了吗?”

“你还敢顶嘴?”温氏拍着桌子道,“给我站到外头院子里去,太阳没有落山之前都不许进屋!”

忍忍,再忍忍。

江瑜珠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告诉自己再忍忍,很快她便能解脱了,很快她便能摆脱这一切了,等黎家的船只出发,她便也能够出发。

她转身往厅堂外的院子里去,冬日飘雪的时节,一片一片雪花又盖在她的头顶,没有油纸伞和毛领大氅,她冻到发红的脸颊迎着刺耳的西风,火辣辣地疼。

“母亲,快把大哥哥昨日写回来的家书再给我看看吧,先生说我近几日练字很有长进,就是得多看多学这些好的字帖才有用呢。”

厅堂里,周韶珠又缠着温氏撒娇,明里暗里地朝她多看了几眼,生怕她没听到。

原来他昨日有家书回来了啊。

江瑜珠失落地想,恐怕又是一字都没提到她吧?不然温氏也不至于一页都不给她看。

她告诉自己不能哭,适才被温氏训斥都没有哭,如今这又有何好哭的?他不在乎她,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实,她有什么好哭的?

可她还是不争气地落下一滴泪,在这十二月的冰天寒地里,凝成晶莹的冰珠。

江瑜珠自那日被温氏罚站在院中一下午后,回去就病倒了。

家中公公倒还算是个明事理的,遣人来问了话,送了汤药,只是婆母始终都是不待见她的,连最基本的嘘寒问暖都没有,甚至还想她依旧去跟前伺候,侍奉左右。不过好歹是被公公给拦住了。

这个家,江瑜珠早就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夜里,她睁着困倦的眼睛,将明日要带的东西仔细清点再清点。

她是和云袅两个人出逃,自然不能带太多东西,除了两身男人的衣裳,便只有一些易于携带的金银细软。

周家待她旁的说不上好,但是每月的银子上,倒是从没亏待,将她养的如同笼中的金丝雀,差点连怎么飞都要忘了。

打包好包裹,她的一颗心便开始剧烈地跳动。如今才值夜半,距离她出发还有好几个时辰,悄悄打开窗户望一眼,黑透了的天是一点月色也看不见的,无端给了她不少的恐慌。

她自生下来至今,再没有做过比这更疯狂、更大胆的事情了。

可是不走,她的后半辈子就注定要在周家的后宅里蹉跎至死,被婆母约束,被丈夫忽视,被小姑子嘲笑,被小叔子鄙夷,几个妯娌都还没有进门,但她想也能想得到到时候的场景,无非是又多了几个瞧不起她的人罢了。

她不愿意,她当真不愿意再继续将这样的日子过下去。没有见识过外面的天地也就罢了,可黎家的姐姐带她看过了高山上的雪,宫中的长宜公主带她奔过了草场的烈马,她如何还会愿意继续窝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受尽屈辱与压迫。

她想过和离,但是那一次,周渡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跟她大吵了一架,还与她形同陌路整整一个月,夫妻明明相处在一个屋檐下,却没有一句话好说。她和周家的最后一丝体面,也就止步于此了。

不和离,她也总是会走的,周家困不住她。

黎家的货船午时从渡口出发,她早起后如往常般又去伺候了一番温氏,将她服侍妥帖,随后便说了要去送黎容锦下江南的事。

“病了这么些天,好容易能下床了,我当是脑袋开窍了知道主动来我跟前伺候,原来又是想着出去。”温氏如往常般不待见她,恹恹道,“大郎过几日就要回来了,你今日出完门,日后就不要再轻易出去了,也该好好收收心,想想为我们周家开枝散叶的事了。”

江瑜珠恭顺地低头,应了她的话。

“行了行了,去吧。”她不耐烦地摆摆手,望着江瑜珠窈窕出门的背影,又看了眼自那日之后便一直留在自己身边的赵嬷嬷,想起大儿子的叮嘱,终是没再说出叫她再跟上去看着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