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野星为灯(第4/5页)

“晏迟……砚池?”

顾嘉年瞪大了眼睛,双手收紧那抱枕,紧贴着胸口,结结巴巴地问:“……是不是……砚台的砚,池水的池?”

这回轮到迟晏惊讶了:“……你知道?”

他没有否认。

顾嘉年张了张嘴,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仿佛内心那根沉寂了多年的弦被毫无预兆地拨动了,开始剧烈地颤动着。

他是砚池?

竟然是他?

砚池,迟晏。

她之前居然没有将他们联系起来。

一些埋藏在脑海深处的久远记忆被触发,如初生蔷薇般拱开泥土长出枝桠。

顾嘉年之前和贺季同说,她从前喜欢看《倾言》,并不是在撒谎。

可以说,《倾言》是她的文学启蒙杂志。

顾嘉年刚接触《倾言》的时候是小学五年级。

有一天放学之后,爸爸单位有事,打电话给班主任说会晚一些来接她去上奥数班。

过了约定的时间,爸爸仍旧没来。顾嘉年等得无聊,走到学校门口的书店,准备看会儿书打发时间。

书店门口的陈列柜上摆着许多最新的杂志,她从一堆花花绿绿、五花八门的杂志中,挑了一本封面最朴素的,名字叫《倾言》。

她心不在焉地翻着,走马观花般阅览,时不时抬起头看书店里的时钟,想着爸爸什么时候才能来。

杂志里那些对十一岁的顾嘉年来说还十分晦涩难懂的文字如同浮光掠影般走过,直到她翻到一篇恰好在连载的中篇小说,《浮木与枯海》。

讲的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为了寻找梦里经常出现的一片枯海,独自一人踏上旅程的故事。

那期杂志上连载的是这篇小说的结尾部分,按理说她没看过前面部分,应该看不进去。

可顾嘉年竟然莫名其妙地看完了,还看得泪盈于睫、心潮澎湃。

她第一次认识到文字的力量,第一次知道,原来故事可以这么写。

原来不同的文字组合在一起,能有这般振奋人心的力量。

就算不知道故事的始末,甚至不了解主人公的背景与生平,依旧会被某个割裂而出的段落所打动。

看完结局之后,顾嘉年鼓起勇气问书店老板借阅了往期六个月的杂志,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把这篇小说从头看到尾。

爸爸来的时候,店外已经下起了大雨,顾嘉年再次看完结尾,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怔怔地想着书里的世界。

仿佛有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在她眼前被打开。

跟着爸爸走进雨里的时候,顾嘉年踌躇着问:“我能把这些杂志买下来吗?”

爸爸撑开伞,瞥了眼柜台上的杂志,随口说道:“改天再说吧,我一会儿还有事,快走。”

顾嘉年掩住失望,乖顺地走进大大的伞沿,却又不甘心地回过头去,记住杂志翻开的内页上,那个作者的笔名。

砚池。

后来,水到渠成的,砚池成为了她在《倾言》上最喜欢的作者。

她曾经把他文章里的句子奉为经典,一笔一划工整地抄在后来被妈妈撕毁的摘记本上。

从小学五年级到初一下学期,她一连追了好几篇他的小说,短篇、中篇、长篇,统统惊为天人。

上智华初中之后,学习开始压得她喘不过气。

许多次放学后,她都偷跑到书店,假借买参考书的名义追他的连载,顺带着也看了许多《倾言》上出色的作品。

可以说顾嘉年对于文学的热爱就是来自于那几年的《倾言》,更准确地说,是包括砚池在内的那几个早期的《倾言》作者。

只可惜,在她念初二之后,这个作者突然销声匿迹了。

最后一篇《惊蛰》连载到一半,戛然而止。

之后一连五个月,顾嘉年每次都赶在第一天去看最新的《倾言》连载,却都没有看到他的文章。

再后来,时过境迁,岁月与繁重的课业压力将这些细微的牵连一层层地掩埋,也把这个笔名埋进了她的记忆缝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