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孰二臣(第2/3页)

片刻静寂间,清风徜徉而过。饶是二人情思尚浓,也不约而同、敛息收神,坠曳心绪,沉浸于当下的无声之中。

终于,魏玘低声道:“在想一位骗我的友人。”

“关于他具体处置,我尚在考量。”

魏玘口吻沉着,字句也平稳。可阿萝能听出,他话里纳着三分犹疑,不似寻常果决。

原先,她以为,他是在为郑雁声而烦恼。但依他所说字句与近来经历,郑雁声定不会骗他。扰他心者多半另有其人。

她想了想,轻声道:“他骗你那事很严重吗?”

魏玘不答话,熄声半晌,再开口时,薄淡的犹疑更添几分:“那不受我掌控。我无法判断。”

他一顿,嗓音渐沉:“阿萝,我有些……”

话到此处,再无声息。

阿萝不应声,只抽身,来到魏玘面前,又张臂,钻入他怀里。

烈阳垂照,可见颀身微微一颤,逐渐包容那纤小的影子。两道墨黑彼此相交,在地上迤得细瘦而悠长,最终融若一人。

阿萝并未抬头,也没有观察魏玘。

纵如此,她仍能读懂他情绪——并非事态失控的惊慌或紧张,而是信任被辜负的落寞、失望,和一丝仁慈的不忍。

这是魏玘头一回对她如此流露。

多数时候,他沉着、冷静,见惯背叛与出卖,方能临危局而不乱、履艰险如平地。

可现在,他失落、茫然,全无处置秦陆时的冷戾。

对此,阿萝感到好,也感到坏——好,是他袒露忧思,多出凡尘烟火气;坏,是他耽于忧思,叫她鼻腔微酸、心口闷疼。

一时间,她不禁埋怨起那人来:“你这位友人是坏人吗?”

魏玘垂眸,凝视地面,但动手掌,抚着阿萝纤薄的背,神色若有所思。

他道:“这大抵要看何为好人、何为坏人。”

阿萝一怔,挣出几许,仰眸瞧着魏玘。

很显然,魏玘于她有所隐瞒。但此事到底与旁人有关,或将涉及密辛,他不愿剖明,也是理所当然,她更不会强迫。

她只是感觉,魏玘的话语有些熟悉。

见了他,她便想起这熟悉的缘由:“我想,我从前看你,和你此刻看他,或许有些类似。”

魏玘闻言,转目望向阿萝。

视线所及之处,恰是一双如泉的眼眸,明澈、秀美,像清凌凌的湖镜,只与她对视一瞬,往日种种便纷至沓来、重回脑海。

魏玘很清楚,阿萝并没有说错。

在她看来,从前的他确实复杂难懂。或许,除了复杂,还有傲慢、冷漠、狠戾、自负。

想起从前事,他为他过错而心生愧疚,又为与她相爱而倍感庆幸。思绪如此交织,叠上如今盘绕的谜团,令他失落更甚。

他搂紧怀里的少女,正欲说些什么,先听柔声传来——

“幸好,我知晓了你的真心。”

阿萝弯唇,注视面前人,眼波清光凝聚,竟同他如出一辙,兼有愧怍与感慨。

她是有愧的,想曾经的自己也对魏玘知之甚少,只径自揣摩,并未主动了解;她也自觉幸运,因此刻的二人已相知相携、同心合意。

他与她之间,确实有过误解、欺骗、隐瞒,但更多的,是难以割舍的羁绊。

阿萝忖过措辞,诚恳道:“子玉,我所说的未必正确,我更不知你友人为何要骗你。”

“但我想,倘若你能感觉到,你们之间互为朋友,那你姑且放下烦恼、听听你友人的心事与隐情,或许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少女说着,便踮足,借由身前支撑,向爱人递上一吻。

她仍是那般娇小,竭尽全力,也只能凑往他喉头,笨拙、青涩地留下啄痕,连着绵软、甜柔的字句,一并脱出舌尖。

“子玉,我想你知晓。”

“无论你怎样待他、如何处置,我都会支持你。”

时至今日,阿萝已深切懂得:涉险如魏玘,身不由己居多,尺度最难把握,不够残忍就无法生存,少了仁慈又会化身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