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剪朝霞(第2/3页)

她懵懵懂懂,怔怔支在榻上,撞入漆幽的凤眸,虽不知他用意,仍觉双颊烫极、滚火如蒸。

他想做什么?他在那里……能做什么?

隐约间,她嗅到危险的味道,思绪乱成一团,拼凑着推阻的话语。

“你、你……”

魏玘好整以暇,等待她后话。

阿萝语塞,别开目光,瞥向纤细的足踝、悬挂的小衣。

——竟是一个比一个距她更远。

如是寻常,她这般灵动、机敏,定会向魏玘踢上一脚;但在此刻,甫一想到魏玘的位置,她就没了主意,话都说不出来。

好半晌,才挤出一句:“你该想些正事。”

“正事。”魏玘若有所思。

他低眸,敛起眼底促狭,恍然道:“说得对。”

“本王是该想些正事。”

话虽如此,他却岿然不动,非但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视线如锁、直直注目眼前。漂亮的薄唇倒是接连相碰、娓娓道来。

“柴荣之事,今已授柄于人……”

“不可轻举妄动,理当以逸待劳……”

入耳之辞铿金戛玉、郑重其事。阿萝咬唇聆听,思绪莫名飘摇。

再看说话人,便见他垂下眼帘、专心致志,容态更是一本正经,像极了运筹帷幄的谋士,要借面前一纸舆图、决胜千里之外。

可她当然知道,他的眼里究竟映着什么。

如此强烈、荒唐的反差,令她双颊漫红,心尖泛开臊意。

她曾读过不少男子耽湎美色、贻误军机的故事,想来魏玘多半不会如此。毕竟,他此刻游刃有余,瞧着浑不需旁人担心。

只有一点不好:这多少令她有些不自在。

不能怪她。换作任何人,被他如此盯着,都会心里晃荡,半点听不进正事。

阿萝长睫扑扇,不禁缩了缩双腿。

“子玉。”她软声道,“你这样说话,叫我怪难受的。”

魏玘眉峰一挑,眸里笑意涌流。

“难受?”他学她咬字,意味深长道,“是嫌我道貌岸然、不解风情?”

这是什么意思?阿萝似懂非懂。

可她尚且来不及发问,忽见人修颈一低,漂亮的面庞也就此消失。

“那我专心些。”

一时间,天地陡然倒转——

阿萝惊慌失措,纤指紧收,攥住手边的锦褥。掌心的触感无比陌生,可她已无暇顾及,鹿似的眸子也漾起淡雾。

她没了劲,险些撑不住身形,只凭一股错愕吊着。

气息乱如碎玉。阿萝稍一动睫,便有泪水淌下,清凌凌地悬在颊间。

心头的感觉难以言喻。她仿佛摇身一变,成了这世上最坏、最坏的人,让雄狮低下头颅,让清贵的肃王不再清贵。

倘若为王,不论肃王或帝王,总该漂亮又干净,与污秽离得远远。

可现在,面前之人贤劳半晌,掀起乌沉的一双眼,向她探寻过来——纵使泪光蒙眬,她仍清晰地瞧见,那里全无厌嫌、唯有爱怜。

“我原有这样坏吗?”魏玘道。

他声音沉倦,似是自责,气息却如暑雨,热得阿萝思绪发沉。

“什么坏?”她听不明白。

魏玘并不回话,又低首,以鼻尖轻轻蹭她。

上药时,他已将眼前景象遍览无余,当下再见,依然满心怜惜。曾有宫人谈及此事,以破字作比,他原先不信,此刻却觉贴切。

他合眸,哀哀叹过一息,又呢喃道:“真不是个东西。”

“什……”阿萝越发糊涂,“什么东西?”

自此,再无应答。

阿萝仰着颈,勉力抬手,拂去清润的泪。

碎响孜孜不倦。一片纱帐飘荡着,单薄、水红,漾过她眼前。

她勉力,抬手捉住纱帐,将它握在手里、绕在指间。而那枚菩提根指环,恰在这缕摇晃不迭的软帐边,生生夺惹了她的眼。

那指环色泽雪白,由草木制成,却溢出星辰似的流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