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涉渊冰(第2/3页)

“明日辰时,宿逑会来寻你。”

“若你想验证我今日所说,就随他一道去看看吧。”

……

阿萝回到都尉府时,其余众人尚未归来。

她穿过院门,便见药草有序堆叠,在地上分毫不乱,与出府前如出一辙。

莫名地,阿萝的心里有些烦乱。

她绕开药草,行至后罩房前,在门外驻足片刻,便旋身离去,坐往院里的石凳。

手腕空空落落。青蛇尚于屋中小眠。

阿萝无心唤醒阿莱,只撑住石凳、抻直双腿,望向自己的足尖。

在那里,她看见一块泥尘——薄而淡,灰扑扑的,与辛朗那块很像,不知何时缠住了她。

她盯着它看了许久,终于轻拧腰肢、要将它拂去。

“在想什么?”人声突然而至。

阿萝身子一颤,还未回应,先觉手掌覆来。

那人自背后抚她,力道格外温和,轻轻叩住她肩头,有的放矢地揉捏。

阿萝静静受着,双唇抿得微白。

好半晌,她才松唇,泛开霞似的薄红:“你怎么来了?”

魏玘道:“想你。”

阿萝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自那日和解之后,魏玘不常来寻她。她也不恼,心知翼州情势特殊、当以赈灾为重,便专注备药、筹措防疫,与他各自忙碌。

但此刻,她思绪纷繁,脑袋乱嗡嗡的,不知该与他从何说起。

魏玘也不开口。

二人陷入了须臾的沉默,便听风声猎猎、玄袍掀动。

高颀的阴影倏然打下。

阿萝反应不及,只见阴翳转瞬又退,一股力道抵达足踝。

在她面前,魏玘单膝叩地,向她低颈垂首,掌中的锦帕绣有金纹,落往她小巧的绣鞋。

微痒的触感自靴尖传来。

阿萝睁大双眸,怔怔看他,一时忘了躲开。

他的手生得漂亮,十指修长、分明,掌型宽而瘦削,宛如玉塑清竹。这样一双手,合该不染纤尘,却拢住她足踝、为她拭净脏污。

魏玘神情冷沉,眉宇泰然如常。

可他的睫长而低颤,泛着不安的局促,被阿萝清晰捕捉。

“你有话要与我说吗?”

魏玘手腕一顿,没有立刻回答。

他默了片刻,才道:“我当初要纳你为妾,与你出身巫族并无关系。”

——纳妾,出身巫族。

阿萝眼帘一低,朱唇又抿起来。

魏玘见状,也收了声音,只垂目,注视桃红的锦履。

早在他开口之前,她足尖的尘泥已零落地上。可他的手指并未离开,仍贴住她足踝,隔着轻薄的罗袜,抚她微凸、纤瘦的腕骨。

轻柔的摩挲绵延不绝,像温存,也像讨好。

“你知晓我处境。”他续道,“我趋利避害,不愿人知我心有所属,方才出此下策。”

阿萝掀动眼帘,与魏玘四目相对。

魏玘看见,她杏眸如水,盈着凌凌的清波,安静地曳动,令人难辨喜怒。

“杜松的耳朵真是好使。”她道。

“我与辛朗说话时,他分明离得不近,竟听得这般清楚。”

魏玘自知理亏,哑然无话。

二人再度静默。两道视线无声交错,时而停驻,时而闪烁。

良久,还是魏玘先开了口:“生气了?”

阿萝摇头道:“不生气。”

她抬腕,探向面前人,捉住一缕落发,为他挽至耳后:“纳妾的事已经过去,不论你那时作何想法,都不会影响当下的你我。”

“至于辛朗那边……”

换作从前的她,若受魏玘监听,定会对他暗生气恼;可现在,她疼惜他患得患失,自然愿意给他时间,引导他慢慢改变。

“你想知道,可以直接问我。”

阿萝这般良苦用心,魏玘并非没有觉察。

他攀指,顺着流畅的弧线,抚过柔软的绢布,与她纤瘦、匀称的小腿。

阿萝越是温柔,他就越想留住她、触碰她、亲昵她。而对那些大费周章、劝她离开的人,譬如辛朗,他的敌意也越发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