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又相逢(第3/4页)

阿萝闻言,面露惊讶,心下对郑雁声更生敬意。

二人又走一阵,逐渐接近城门。

只见石墙痕迹斑驳、高耸入云,墙下不远处设有一间木棚。几道人影着蜡染蓝衣,于棚前伫立如林。其中一人正环臂身前、来回踱步。

越走去,那人的样貌越清晰,显出熟悉的轮廓与五官。

——不是辛朗,还能是谁?

阿萝的步伐顿然一停。很快,她又落足,打起精神,向众人走去。

来到近前,杜松道:“见过少主。”

巫族人们循声抬首,这才发现了二人的到来。

瞧见阿萝,辛朗的神色立时凝滞。

不待他开口,其余巫人齐齐落身、单膝跪地,向阿萝行礼道:“恭迎公主!”

阿萝见状,慢慢抿起双唇。

她不语,驻足原处,将手悄悄藏往背后。

杜松也没了话语,只躬身告退,按魏玘吩咐,立于不远处,静静等待阿萝。

一时之间,无人动声,两方相对而立,氛围近乎凝冰。

良久,才听得辛朗落下一息轻叹。

他提步,走到阿萝面前,温声道:“不必担心,你叫他们免礼起身即可。”

阿萝垂眸,目光流转,在辛朗与自己的足尖徘徊。

辛朗的靴尖攒着一块泥尘,许是行路时沾上的。她瞧见了,本想弯腰为他拂去,却又因这般念头而局促,最终打消了想法。

她不曾有过兄长,不知兄妹间该怎样相处。她也不曾当过公主,不知公主该如何行事。

只得松了唇,接道:“他们无需这样待我。”

——她本也不想当这个公主。

辛朗听罢,不知如何回应,只得静默,示意近侍起身。

他本是为返回巫疆,才会途经翼州,却不料受魏玘知会,得知阿萝竟也在翼州城内。

进城前,他曾打过许多腹稿,应能掏出百千余句子,向她表达他歉意。但如今,当真见到她了,他却莫名无话可说、将腹稿遗忘殆尽。

他想,该是他亏欠她太多,无论如何开口,都免不了细数他罪过。

正思量间,忽听阿萝道:“我不生气。”

她能感觉到,辛朗对她心怀愧疚。早在二人初遇那日,这股情绪就该被她觉察。但当时,她看它太模糊,不如此刻这般清楚。

真相已然大白。对这位自觉亏欠的兄长,她不存任何苛责。

“这不是你的错。若没有你,我或许早就死了。”

辛朗眸光一震,心头思绪纷涌。

这些年来,由于阿萝之事,他身陷挣扎、进退两难。

作为下一任巫王,他可以理解父亲的所作所为;但作为兄长,他放不下对胞妹的牵挂。

他无法舍弃任何一方,才会受矛盾拉扯,终日在愧疚里过活。而今,阿萝轻描淡写,揭过她从前的苦难,既令他惊讶,也令他窥见一丝希望。

或许一切还不算太晚,还有机会挽回、修补。

辛朗垂首,注视着面前的胞妹,目光沉敛如海,泛着宽和的微芒。

“阿萝。”他道,“你愿意和我回家吗?”

“出了翼州城,再走一阵路,就能回到巫疆、回到我们的故乡。”

在大越,他是外来者,是不受重视的巫人;但回到巫疆,他就是尊贵的王室,是万人之上的少主。此间道理,对阿萝同样适用。

相较于魏玘,他的能力有所不足。但他也并非等闲之辈,更有呵护妹妹的真心。

“父母那边,我来应付。”

“我会给你一个家,会更妥善地保护你。”

阿萝垂着睫,默默听他说完,径自闷了半晌,终归摇了摇头。

“对不起。”

辛朗的神情又是一滞。

他动唇,却如鲠在喉,直至眸光熄灭,才发出声音:“为什么?”

“是因为你无法原谅父亲,还是因为……”

说到这里,他止声,判断过杜松所处的位置,又低声道:“因为你对肃王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