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嗅石饴(第3/4页)

那等伤势,她只在书里见过——细长,成条,表皮迸开,肉翻血涌,在背上纵横十数道,显是抽打所致,且下手狠辣、毫不留情。

副将皱眉,欲言又止。

兵卒愤愤接道:“都尉迎接肃王不及时,被肃王赏了鞭刑!”

“不可能!”阿萝不假思索。

梁都尉是好人,怎会受魏玘鞭打?况且,魏玘从不曾以如此理由,对人大动刑罚。

听她辩驳,副将沉了脸色,道:“小娘子何出此言?都尉受刑时,某与窦三就在现场,亲眼看见肃王手起鞭落。”

“还有郑太守!”兵卒又道,“他巴不得咱们都尉受刑,在边上哈哈大笑!”

阿萝一怔,自知失言,道:“对不住。我不是怀疑你们。”

“我、我只是……”

她只是无法相信,更不敢相信,魏玘会是这等模样。

“阿姐。”虎儿的声音忽然冒出。

他不知何时回了府,猫在众人身后,又道:“你别想了。”

“我知道你们……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但你晓不晓得,那在翼州城里胡作非为的郑太守,是肃王的从舅?”

此话出口,宛如平地惊雷,引得众人左右顾盼,先看阿萝,再看虎儿。

阿萝顾不上众人视线,忙道:“虎儿,你怎会知晓?”

虎儿一拍胸脯:“我听见了啊!”

“他在半道上扔了我们,我气不过,便跟着他,摸进肃王传舍[2],躲在树上打盹儿。谁知醒来时,天都黑了,正好看见郑太守来。”

“他俩一口从舅、一口贤甥,叫得可熟了。”

“郑太守见了肃王,连礼都没行完,就被肃王亲手搀了起来。他俩边进去,边还嫌城里刁民又脏又多,找不到能下脚的地方。”

阿萝听着,双唇抿了又松,默了须臾,才道:“还有呢?”

副将、兵卒听她追问,不禁对视,面露错愕。

议论王室,实乃冒天下之大不韪。虎儿如此,且能用年少无知来解释。而阿萝如此,则必是与肃王有所渊源了。

便听阿萝与虎儿径自又道——

“没了。他俩入屋,我就回了。”

“我知晓了,多谢你。请问肃王传舍在何处?”

“出了都尉府,顺着往前,走上五六十步,再过拐口,便是那最光鲜的一间。”

“等等,阿姐,你难道想……诶、诶!”

话未说完,紫影仓促一闪,往府外夺门而出。

只余屋内众人,相视无言。

……

传舍内,推杯换盏,已酒过三巡。

魏玘慵懒,倚靠背后木椅,双腿笔直、修长,架上案沿,靴尖高翘。

于他足前不远,尽是残羹冷炙,如箸头春、水盆羊肉、金乳酥、丁香淋脍[3]等,极尽奢靡,却是样样精致、样样只动四五筷。

更有六坛美酒,悉数开封,多半见了底。

郑博稽与魏玘相对而坐,大腹便便,酡红满面,俨然酒足饭饱。

他举杯,曳声道:“贤甥——”

后话未出,只听啪嗒一声,酒液晃洒许多,仍不扰他雅兴。

“从舅与你相见恨晚……再、再饮一杯!”

魏玘笑意散漫,也举杯,却道:“来日方长。从舅身子不好,不该再喝了。”

“咣!”酒盏碰击。

郑博稽饮了酒,又道:“最后一杯!”

“这、这梁世忠不识好歹,竟还瞒着本、本官……将水灾上报朝廷,扰人仕途!还、还好有贤甥主持公道,我、我心里高兴……”

魏玘勾唇,道:“从舅照料我许多,我自当有所回报,不敢忘恩负义。”

“况且,母亲对从舅也很是记挂。”

郑博稽嗯了一声,缓缓点头,目光涣散、迷蒙。

“好贤甥、好贤甥。”他连唤两声。

“你既来了翼州,且记住,从舅方才所说,俱是实践过的、能发财的妙计……常平仓也好,义仓也罢,你聪颖,手脚做干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