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冰心鉴(第2/4页)

——你以为,我为何要这样做?

对此,她不解,便向前回忆,自一团乱麻里,慢慢拎起头绪。

阿萝最先想到的,是香囊。

当初,她剪坏香囊,本是抱着决心,宁愿亲手毁坏织物,也不要心意受人践踏。可她从不曾想过,魏玘会收起香囊,亲自着手缝补。

魏玘也说,缝补之事乃仆役所为。照这样看,他是皇子、是肃王,应当从未做过缝纫,在缝补香囊时,大抵也吃了不少苦头。

思及此,阿萝双唇一抿,浮出星点笑来。

她还记得,当初向蒙蚩学缝纫时,她也被针扎得泪花直冒。后来,为魏玘缝补襕袍时,她的技艺已纯熟许多,极少受伤,与魏玘这个门外汉相较,倒也不算太过受罪。

如今,既然魏玘也受过这种苦,她与他就算扯平了,自然不必再为此生气。

而且,既有此事,再说魏玘不存真心,似乎也不对。

阿萝本以为,魏玘当初赠她衣裳、首饰、藏书、鸡羊等,是图她有用处。但今夜,香囊之事业已说开,她再看从前那些赠予,不免生出另一种推测。

她眨眼,不禁开口道:“阿莱,你怎么想?”

——与阿莱说话,是她的习惯。

“那些礼物……会不会是魏玘没有所求、真心想送呢?”

阿莱自然不会回答。它本要睡着,又被阿萝惊醒,嘶嘶吐信,似乎颇为不满。

阿萝抿唇,道:“对不住。我不是有意吵你。”

她一顿,翻腕蹭上蛇首,又道:“可是,他后来确实也要我做了好多事。”

——倒是半点不与小蛇客气。

阿莱无奈,只好摆尾,眼珠昏光微烁,静听阿萝絮絮。

阿萝点唇,忖了片刻,道:“譬如学越语,又譬如学匕首。还有……”

还有什么呢?她这才发现,自己说不出来。

在她被迫留在肃王府的时日里,魏玘虽要她讨他欢心、令他顺意,但除了命她学越语、学匕首,又对她再无要求。

至于其余事,如膳食、饮品等,他也确实待她不错。

阿萝颦眉,一时想不明白——若只教她越语、武学,不作其它,究竟有何可乐之处?

突然,她轻轻啊了一声,在脑里寻到影子。

教这个字,与蒙蚩所为像得极了。曾经,她的阿吉也教过她许多,如烹饪、耕种、缝纫等,均是希望她尽快成长、可独当一面。

蒙蚩是为了她好,才会教她这些。魏玘会不会也是如此?

且不论他意欲为何,通越语可方便行走,知武学可赖以自保,确实于她有所裨益。

阿萝凝神,想了一阵,依然不甚明晰。

她气馁,拂开阿莱,翻身趴往榻上,又将小蛇捉回,道:“阿莱,你说,我是不是特别笨?”

青蛇无话,歪头,注视着小主人。

阿萝见状,叹过一息,又道:“这不能怪我。”

“他说话、做事,为何总要人猜?我没有他的脑袋,怎知他在想些什么。而且,若我当真去问了,依他那般性子,似是也不会与我明说。”

她越说,心里越委屈,不由微鼓两颊,与阿莱诉起苦来。

“他只说,我很坏,是我待他不好,对他斤斤计较。但我分明没做什么,尽是依着他来,学越语也好,学匕首也罢,都是他主动提及。”

“可是……”

话到这里,阿萝一时熄声。

她垂眸,忽记起黑夜、雪光、剑锋、刀痕。这些均是她亲眼所见,只在魏玘一双眸里。那分明是人的眼,却似浩瀚的海,藏着无边的痛苦。

莫名地,她的唇发干,只觉自己变成涸鱼,被晒在干岸之上。

“当真是我吗?”她轻声道。

当真是她,令他痛苦、难受,惹出那般怨尤吗?

可她明明什么也没做。真要说二人对彼此做过什么,比起她,魏玘所为显然坏上许多,怎得偏生要来反问她,合该他去反省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