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鸩解渴(第2/4页)

话语及此,魏玘不再多说,指尖一叩,便旋身,走向屋外。

织缠的雨幕停在他面前,淅沥不休,融于深夜。

身后,衣物窸窣,哭声呜咽。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疼痛,自心口向骨骼里散,好像肺脏被人紧攥成团,震得他额角直跳。

“铮!”利器突然作响。

魏玘转首,只见冷光一闪,被阿萝擒在指间。

他认得那道光,是他赐给川连的短刀——许是不忍,又许是不敢伤及阿萝,川连的动作格外谨慎,才被她自怀里抽出刀去。

阿萝耳畔嗡鸣,双手颤得厉害。

这并非她初回持刀,却是她第一次以刀尖对准活人。

她捏紧刀柄,几乎使出全身的力气,清泪凌乱奔涌,如被刀光刺伤双眸。

“我不会跟你走的。”她道。

“魏玘,在你身边,我才是笼里的雀鸟。”

魏玘不应声,眼风睨扫,示意川连避让。他只身,向阿萝步步走去,身影颀长、高耸如峰,每踏出一步,黑影就吞没一点烛光。

末了,他停步,将阿萝笼于近前。

只差一点——不出一寸,锋利的刀尖就要刺入他心口。

他等待着,并无其余动作。

可阿萝没有退缩。

魏玘勾唇,低低笑了一声。

“嗤。”利刃入肉。

阿萝睁大双眸,亲眼目睹魏玘抬掌、攥指,紧紧捏住了她手中的刀刃。

二人对峙,血气四处弥散。

魏玘与她近在咫尺,话语却像自远方传来。

他道:“你不是想找蒙蚩吗?”

阿萝惊、慌、惧,心神乱作一团,全然不曾留意——魏玘说出的每一字,都透着难掩的疲惫。

“蒙蚩在我手中。”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走,还是不走?”

阿萝没有回答。她潸然,颤栗,无助,像急雨打过的莲荷。

魏玘瞰她,只消一眼,已知晓她的答案。他动腕,不费吹灰之力,取回短刀,递给迎来的川连,又转身,再度朝西厢房外走去。

他垂手,鲜血顺指淌下,滴落地上。

门槛近在眼前,魏玘即将出屋,却听川连惊呼道——

“娘子!”

他连忙回头,看见阿萝身躯一软,像张湿透的纸,向榻间飘去。瞬息之间,他奔去,毫不犹豫,将娇小的纤影搂入怀中。

魏玘收拢两臂,力道渐深,声音也干哑。

“回府。”

……

谨德殿配殿内,烛光融融。

魏玘环臂,低颈,倚靠殿内的金柱,盯着掌间的麻布。

阿萝双眸闭合,卧在榻上,覆着薄衾,一截细白的腕伸在外头,被太医持手把住——纵使她此刻已昏厥过去,她的五指依然紧攥。

阿莱蜷在她颈边,尚未自陈广原的迷香中苏醒。

半晌,太医起身,揖礼道:“殿下。”

魏玘头也不抬,道:“说。”

太医道:“娘子过于劳倦,气伤津耗[1],以致寒邪入体,但尚未伤及形容[2],并无大碍,只需静养几日,再佐以煎药,便可康复。”

魏玘道:“并无大碍?”

太医道:“确无大碍。”

魏玘不语,眼帘一掀,扫往榻上。目之所及处,少女神智昏沉,双拳却紧攥,两道水湾眉颦出微痕,似乎十分痛苦。

他蹙眉,道:“为何如此?”

太医一怔,又低头,道:“殿下,那是……”

“说。”

“是娘子惊恐发作,许陷梦魇之中。”

魏玘闻言,收声,默了片刻,才道:“退下吧。”

太医应声称是,缓缓退离。

配殿沉寂,唯听气息浅浅,徐缓起伏。

魏玘立于原处,一时出神,目光涣怠,不知想了些什么,动身向外走去。

配殿外,川连与陈敬静候廊下。

一见魏玘,川连率先迎上,陈家丞退居后方——在肃王府,家丞只掌内务,如与宿卫同时有事要禀,自然以宿卫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