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巷子(第2/3页)

他觉得应廉无论做什么,都带着假惺惺的刻意。

只是在完成“父亲”这个身份的任务一般。

“明天我要出差,”应廉忽略掉应程的出言不逊,心平气和说,“你和你妈妈好好待在家,别吵架。”

嘱咐完这一句,应廉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应廉。”

应程忽然直呼了他的大名,说:“不累吗?”

背影顿住,应廉回过头,神色略显意外:“你说什么?”

“从小活在那种地方,现在又住在这个所谓的家里,”应程说,“你喘得过气吗?”

八岁之前,应程的生活还是正常且幸福的。

那时候的秦歆竹不会每天穿旗袍、剪花枝、待在家里从早坐到晚。

她是一位美丽优雅的舞蹈家,脸上总是含笑,和谁讲话都是温温柔柔的。

而且身上经常带有令人舒服的香味。

应程班上的同学、身边的朋友,没有谁是不羡慕他有一个这样的妈妈的,甚至还背地里喊他妈妈叫仙女姐姐。

那时候的他,也不用遵守应家神经质一样的家训。

可以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允许发泄喜怒哀乐,还能任意向妈妈撒娇。

秦歆竹从不会指责他。

然而在九岁生日前两个月,秦歆竹忽然陪同应廉出国工作。

他们没有跟他好好解释,趁他睡着后,偷偷送去了应廉父母,也就是爷爷奶奶那儿。

而后一声不吭地走了。

从那天开始,应程活成了一个听话的机器人。

起床、洗漱、上厕所、吃饭……在家里的任何一件事,都只能在固定时间做。

衣服固定三个颜色黑白灰,菜品固定哪个季节吃哪几种,进食不超过一碗,不能发出高于四十分贝的声音,没有零食没有玩具,电视节目只能看新闻。

别家小孩在追赶打闹、爬树掀房、为各种兴趣班发愁的年纪。

应程在干什么?

他被剥夺了全部兴趣爱好,坐在书桌前,写永远写不完的习题,练永远练不完的试卷。

哪怕偶尔提前完成当天任务,应程依旧不能休息,也不能出去玩。

他那位德高望重的奶奶说:“你就是干坐,也给我坐到吃饭为止。”

身边所有能称之为长辈的人,全在不停告诫他——你是应家子孙,被冠上了“应”这个姓,必须做最优秀最出色的那个。

你不能有任何其他想法,不能有自我意识,一切外在事物都和你无关。

唯一能做的,是按照应家后代的标准,成为一个不辱“应家”俩字的人。

近乎苛刻的高标准之下,应程每天精神紧绷,如履薄冰。

如若哪回考试稍有失利,少一分,他就得在院子外蹲一小时马步,再面壁思过一小时,当日晚饭扣除。

少两分,便是两小时,以此类推。

非人的生活应程过了四年,上初二时,秦歆竹和应廉回来了。

四年内没打过一通电话,没收到一条信息,他有数不清的委屈想要和妈妈讲。

但很遗憾。

应程以为是来救自己的父母,实则是等着他的第二所监狱。

秦歆竹没再抱过他,没对他笑过,更没为他做过一顿饭。

她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应家人。

一位完美的院长夫人。

……

应廉的神色只短暂地迟疑了几秒,随即恢复稳重。

他轻声说:“小程,你还小,有很多事情你不懂,等慢慢长大就会明白,一味的责怪与怨恨解决不了问题,我们需要沟通。”

应程忽地笑了下。

他看着对方,一字一句道:“我当然不会怪你们。”

“我从来就没对你们抱过任何希望。”

话落,房门关上,啪嗒一声落锁。

如同永远无法消弭的隔阂,那扇门处在他们中间,看不见半分缝隙。

第二天一早,应廉启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