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再叩君无(第2/3页)

辞色间,他还是倦的,是使用镇静药后的宿醉效应。他起先是坐直的,手臂撑在自己的大腿上,身子前倾,面对着座机在听。

后来乏了,挂断休息了片刻,继续连线下个议题。全程六次通话,沈策以了解为主,说的少,听得多。他言辞幽默,拆解问题的角度却刁钻,是个有魅力,但让团队无法轻易敷衍的老板。昭昭设想自己在他的团队,恐怕会二十四小时提着精神做事,唯恐任何差池。

下午,他想要酒喝,强压了没要。

昭昭主动给他拿了。她有常识,戒断任何一样东西都要逐步减量,循序渐进。突然停止,对身体的伤害会更大。

褐色酒液,在酒瓶里晃着,他没倒,想多清醒一会,和她多说几句。

他知道自己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从澳门开始,他就活进了另一段人生里,刀光剑影,浴血杀敌,剑伤毒伤,朝堂上的尔虞我诈,私底下的阴谋算计,一样不少。

漫长残酷的一生度过后,现世对他来说才是幻境。温暖,平静,都让他更戾意难平。

“你退婚,会不会有麻烦?”他和她找话说。

她摇头。

“昭昭,”他低声说,“我要实话。”

“也还好,就是没股权了。”算是放弃了财产。

照她的推测,家里培养自己这么久,下了力气。她读书期间,实习了三年,成绩有目共睹。最后表外公和妈妈都不会放自己出去,为其它企业效力,十有八九,还是会要求她回报家里。当然,股权肯定没了。

她也做好了表外公老了犯糊涂,会生气几年的预估。准备出去做十年,再等着家族召回。不过要看沈策的身体情况,再读三年也可以,顺便照顾他。社会发展这么快,读到学士不太够用,多读书没坏处。

“我倒是担心你家。”她更担心澳门那边。

“也还好,”他故意学她,“最多跪几天。小事情。”

她在他颈窝里笑。

这会子沈策对那瓶酒的渴求更盛了,在她感知得到。

他环抱着她,在努力让自己的清醒时间延长:“那年从台州走得急,要不然,可以陪你去一个地方。”

“哪?”

“千岛湖。”他幼时在那住过半月,想着初夏时细雨绵绵,租船在上千的岛屿间穿行,她该会喜欢。

日光从酒瓶折出来的光,晃着他的眼,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怀里的热没了,抱着的女孩离开书房。她回来时穿好羽绒衣,把他的大衣也拿来:“我们带着酒,我带你去个地方。”

昭昭把他带到车库里,挑了副驾驶座最舒服的一辆车。

将他的衬衫纽扣解开两粒,空调打到最大,开车带他离开皇家山。沈策不喜欢让她看到自己脆弱、软弱,依赖某一种外物的糟糕一面。路上,始终不语,因为药物的宿醉效应,倚在车窗边,睡着了。

昭昭一边开车,一边看他,怕他睡糊涂了,觉得束缚把安全带解开。

路上没几辆车,两旁的山和水被她甩到身后,开出魁省,驶入安省。

车停在一块铁质彩绘的地图旁,她将绑住他的安全带打开,柔声叫:“哥?”

睡美人一时叫不醒,她倒不急,耐心等。

几次叫后,沈策在日落前终于找回了一点意识,渐醒了,睁眼见是她,还在恍惚。

“带你看千岛湖。”

她跨过一个省,开车带他来了这里的千岛湖,只为他一句话。

为怕沈策睡太久后,下车在零下十几度的风里受寒,昭昭仔细把他的大衣扣好,和他一起下了车。还是怕他冷,埋怨着:“都是短大衣,只会耍帅。”

沈策被抱怨得无话可说,被风吹醒,看眼前世界另一端的千岛湖。昭昭挑的是一处人极少会来的水岸,白皑皑的霜雪和冰碴坠满树枝,流动的水面上,全是一个个白色的岛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