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终日梦为鱼(九)

沈如晚平生没遇见过这样的指控, 偏偏以伙计的分析思路来看,他的怀疑听起来竟有理有据。

“只是一张纸条,就算是南柯娘娘的纸条也值不了什么钱, 只要客人你把它贴回去, 这事就到此为止, 也不必去报官裁决了。”伙计又是吓又是哄,这会儿语调又和缓起来了, 其实也是因为尧皇城偷盗之事以实物价值定罪, 就算报官也奈何不得对方,顶多责令罚上一二灵石罢了, 又费时又费力,不值当,不如在这儿私了。

这法子当然是你好我好, 各退一步, 可沈如晚能拿什么东西还给他?

“你方才说,那里的纸条是在我去后门的时候丢失的?”沈如晚神色平静, 淡淡地看了伙计一眼,“我若想偷一张小纸条, 需要大动干戈、撒腿就跑, 让你留意到我吗?”

不过是一张纸条,随手就能撕下来,不动声色地拿走才是正常人的思路。

伙计愣了一下,倏忽像个被戳破的皮囊,气势肉眼可见地弱了下去,露出底气不足的神色来, 显然是方才没有细想, 如今回过神来了。

其实指控沈如晚偷走了小纸条, 本来就是个经不起推敲的揣测,完全是伙计惊讶于小纸条的丢失后,下意识联想到曲不询摘下小纸条的行为,做出了想当然的推论。

他既没有证据,对她的揣测也经不起推敲,就这么气势汹汹地来找客人算账,实在是有失妥当,让人不免觉得书剑斋店大欺客、随意污蔑客人。

周围食客听明白了前因后果,七嘴八舌地为沈如晚说话,“第一次来书剑斋,看见南柯娘娘的旧物,好奇也是正常的,先前拿下纸条也没避着你,凭什么就揣测人家偷东西呢?”

其实若还要挑刺质疑沈如晚,确实还是有话能说的,只是未免为辩而辩,咄咄逼人了,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绝没有在无证据的情况下对客人攀咬到底的道理。

伙计脸色涨得通红,木愣愣地站在那儿一会儿,猛然给沈如晚鞠了个深深的躬,站起身,竟没说话,转身就跑了。

周围的食客热闹看得起劲,看见伙计一言不发就跑,不由一阵嘘声,“怎么也不说给人家赔罪就跑了,哪有这样开门做生意的?以后谁还敢来他家,别不是都被打成毛贼了?”

还有人怂恿沈如晚,“道友,你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好歹也该让书剑斋给你免了这顿饭钱,否则不是白受这样大的委屈了?”

书剑斋是有不少忠实老饕不假,可坐在这儿就都是掏钱的食客,看见别人无端被诬陷,岂能不担心自己?人人都爱看热闹,这会儿功夫,就有许多食客凑过来了,把过道也堵个严严实实。

说话间,有人从后面挤过来,竟是那伙计去而复返,还带着掌柜一起过来了。

“惭愧,惭愧,实在是多有得罪。”掌柜一叠声地赔罪,态度诚恳极了,显然比伙计处事圆滑得多,“为表歉意,客人这桌和先前同伴那桌只管随便吃,算本店给您压惊,待会客人您吃完了,咱们另有赔礼奉上。”

出来吃饭,还带往回赚的。

沈如晚一哂,倒也不缺那三瓜两枣,“赔礼就不必了,你只要跟我说说,那张丢了的纸条上写了什么,这才会让人偷走,这事就算过去了。”

她仔细思索,直觉这纸条忽然丢失有些不对劲,再加上先前遇见的那个疑似沈晴谙的女修匆匆离去,不免让她产生些联想,必须问清楚纸条上写了什么才行。

掌柜没想到她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怔住。

其实这书剑斋里的纸条,从伙计到掌柜都好奇地看过不止一遍,对每张纸条都有印象,然而若是忽然在其中抽走一张,问他们少了哪张纸条,谁也答不上来。

掌柜挨个问了好些伙计也没得出答案,大感棘手。

偏偏周围的食客听沈如晚不要赔礼、只要答案,也都凑热闹地等在边上,一时散也散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