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3/3页)

展颜被炮炸得耳朵嗡嗡的,大声问:“你说什么?”

这边,他哪里好大声说话,只得等那个炮停,他怀疑,展颜家的鞭炮是不是对着电话机放的,怎么这么响?

“我说,到时我跟爸一起去接你。”炮放完了,贺图南的眉毛才渐渐舒展开。

每天,展颜除了写作业,就是跟孙晚秋王静三个厮混,去镇上买糖葫芦,削甘蔗,探望米岭镇的老师们,途经流经数村的小河,才发现河水已变红,大家愤慨新开造纸厂的污染。

这样的日子倒也充实,那感觉,好像从没离开过似的,又回到了从前。

刚回来的不适,因为一些故人的存在,磨淡不少。

贺图南这么一说,好像天外来客,令她意识到,还是要回去的。

“孙晚秋王静初七回永安县城,那我也初七走。”

贺图南忍了忍,好像她死活都想不到还有个初六,那个孙什么王什么,她跟人家是姐妹么?

“好,我初七跟爸一起去接你。”他眉目沉沉。

展颜嘴角不觉噙了一抹甜甜的笑,可又不想他看见,幸亏是打电话,奇怪的是,这样也觉得害羞,她敛着眼:“你也要来吗?”

“权当出来转转,开学忙。”贺图南若无其事说道。

里屋传来展有庆的咳嗽声,不知是真咳,还是提醒她电话讲很久了,展颜转头,探看两眼,她小声说:“也祝你新年快乐,我要挂电话了。”

“急什么,我打过去的,又不花你的钱。”贺图南心里却想,要是有手机才好,省得这样,时不时要往爸妈屋里瞄。

院子里的炮屑儿透进来,展颜扇了扇鼻子,说:“我没穿袜子,冻脚。”

是真冷,脚脖子已经冰凉,展颜两条细腿一直抖。

贺图南立刻想起夏天来,她两只袜子高低不同,直直的,白白的小腿,裙摆正好压到膝窝。

电话便这样挂了。

展颜走到院中,头顶星子汪着一团团白芒,亮得慑人,她仰头,重重哈出串雾气,那雾气袅袅直上,仿佛要到九重天去。

冬夜的村庄,有种清绝的苦冷,展颜看了几眼星星连忙跑到东屋棉鞋一甩,钻进了被窝,被窝都凉了半边。

在外头冻时间长了,许久暖不热乎,她就缩成一团在被子里哆嗦,脸却渐渐烫起来。

年关大抵过的都差不多,走亲访友,小孩子拜年得压岁钱高高兴兴,大人们则各有各的哀乐要咀嚼。

对子上的好话图的是吉利,大家都清楚。至于福到了,还是福到头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可人间的年,到底还是值得过一过的。

初六这天,贺图南凌晨就是醒着的,压根没睡,他等一天,没等到电话,晚上跟几个同学订了饭店,一起吃饭。他出手阔绰,跟贺以诚一样,饭菜都是好的,礼物什么的倒不在意。

直到回来,见贺以诚在客厅抽烟,烟雾缭绕里,眉目凛凛,像是压着火。

“爸?”他父子说不上连心,但贺图南敏锐。

贺以诚徐徐吐出烟圈,胳膊肘抵着沙发,说:“明天你不要跟着去了。”

“怎么了?”贺图南心里一跳。

贺以诚往烟灰缸里点了点:“晚饭前,颜颜奶奶打电话说颜颜不能来了,展有庆开三轮到镇上摔断了腿,要颜颜在家伺候他。”

贺图南听得窝火:“她爸不是再娶了吗?”

贺以诚冷笑一声:“你不懂,这老太太是又想跟我要钱,展有庆摔断了腿,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他的误工费,要算到我头上的。否则,这活儿就是小的该在家伺候当爹的,不能来念书。”

“爸,那你打算怎么办?”贺图南觉得这家人实在是不要脸,可转念一想,这脸要了,展颜未必到他家来,既然如此,倒是那老太太不要脸的好。

“所以我说,你不要跟着去了,我自己去。”贺以诚捻了几下烟头,往后一靠,像是又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