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3/7页)

打开家门,免不了又是脱鞋换鞋那一套。坐下后,叶君山一边招呼范院长夫妇喝茶,一边拿起水果刀,熟练地削起梨子来。梨是雪梨,叶君山刀功也是了得,几下就削好一个,往范夫人手上递,范夫人客气了两句,优雅地接住了,又优雅地小咬了一口,那轻叩梨肉的牙齿梨一样白。

这当儿,范院长正环顾着屋里的装修和家具,说:“财政局的‘领导就是有实力,屋里搞得富丽堂皇,我还以为进了宫殿哩。”沈天涯说:“胡乱弄了一下,范院长见笑了。”范院长说:“不错,真的不错,地板,墙壁,吊顶,既大方又时髦,看得出主人的品位。”沈天涯说:“我们有什么品位?品菜味品酒味还行。”说得范院长和夫人都笑了。

笑过,范院长把目光收回来,端起茶杯,浅茗一口,说:“沈处跟你说吧,我呢不像你们这些大权在握的党政官员,找你们求你们的人多,但昌都市各个行业和阶层的人都跟我有些交往,见识过一些朋友家里的装修。”

正要往下说,叶君山又削好一个梨子,递到范院长手上。范院长只好停了说话,咬了一口梨子。沈天涯一旁暗忖,现在人们最担心的,便是什么都可以没,就是不能没钱,‘什么都可以有,就是不能有病。可这只是人们心中的愿望而已,没钱的人越来越多,有病的人更是层出不穷。你想大家吃下去的是农药,喝下去的是病菌,玩过的乐过的不是小三阳肝炎病毒携带者就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这病是说躲就躲得过的么?过去说养猪就是好,全身都是宝,如今是做人真没劲,全身都是病。好在大家都想得开,把汽车大王亨利福特那句当一个人停止学习他就老了的名言改造过来,说是当一个人停止生病他就死了,觉得生病好歹总比死了好。可好汉就怕病来磨,猛张飞什么都不怕,就怕一个病字。你官做得大,签一个文件可以撤掉或任命一批官员,可你没法签一个文件,把体内的病痛撤掉或任命到下属身上去。你手里的钱多,可以花钱顾凶,拿钱买官,破财消灾,却没法用钱把病买通,要它少去找你的麻烦。所以只要生了病,只要没病死,只要还有一口气,大官贵人也好,豪商巨贾也好,都会上医院。医院里为了提高回头率,除了活马当做死马医之外,高兴了在你血液里留一些肝炎病毒,在你肚子里留一把手术刀,也不是完全不可以的,或许还算得上是一个小幽默。为了血管里的病毒少几个,肚子里的手术刀小一两个型号,若给医生进了贡还不放心,自然会举着钱包去敲院长的家门,院长家门敲开了,你还没上手术台,没打点滴,你的病就会好了三分,至少用不着担心医生幽你一默了。所以范院长说各个行业和阶层的人都跟他有交往,这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沈天涯癔想着,范院长已咽下一口梨子,又开腔了。他说:“我对各行各业和各阶层的人家里的装修进行过比较,最豪华最奢侈的是政法系统的官员和干警,其次是税务工商银行等系统的人,接下来是掌握着乌纱帽和钱袋子比如组织部和你们财政局的要员,然后才是普通单位的普通干部。”

范院长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沈天涯很有同感,只是平时他没像范院长那样进行过比较。沈天涯说:“范院长真是拿手术刀出身的,对社会现象的解剖也这么透彻。”范院长说:“过誉了,我不过信口开河而已。”

范院长吃完手中梨子,沈天涯要去接他手中梨核,范院长不肯,将梨核放人桌上的烟灰缸里。沈天涯便递过一张餐纸,范院长拿着抹抹嘴巴,谢过沈天涯,又说道:“就是行业或部门内部,同行之间差别也是很大的,比如组织部门,部长副部长不说,同是处长或副处长,你只要到他们家里瞧瞧,谁是管干部的处长副处长,谁是管党务或综合的处长副处长,不用问就一目了然了。同样,到你们财政局处长副处长家里来也一样,谁是管经费的,谁是管别的行当的,一看家里的装修摆设就不言自明了。”